三十五(第5/13頁)

本第一次去巢裏時,眾人的裸體風俗曾讓他心神不寧;可朱巴爾剛到酒店就發現,盡管沒有外人,但大家似乎都穿著衣服。等終於看見有人裸體的時候,他甚至壓根兒沒發覺有什麽古怪;這裏仿佛一個親密的家庭,他沉浸在這種氛圍裏,穿衣與否已經完全無關緊要了。

最先讓他注意到衣服問題的不是裸露的皮肉,而是一頭瀑布般的黑發,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濃密、如此美麗的頭發。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女人,她走進來,跟一個人說了幾句,給本一個飛吻,嚴肅地瞟了朱巴爾一眼,然後就出去了。朱巴爾用目光追隨她,欣賞著午夜的翅膀在空中飄舞。等她消失不見朱巴爾才意識到,除了那頭女皇般榮光的秀發,她渾身未著寸縷……隨後又發覺她並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穿著的兄弟。

本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那是露絲,」他說,「新的高階祭司。她和她丈夫本來在這個國家的另一頭,我想是籌備開設教會的分部。他們回來真是太好了。這麽看來,很可能整個家族都會回家了。」

「多美的頭發。真希望她多留一會兒。」

「你幹嗎不叫她過來呢?」

「什麽?」

「我敢說,露絲是為了瞅你一眼才進來的——他們肯定剛剛才到。你沒發現嗎?大家幾乎都沒怎麽往咱們這邊來?」

「唔……沒錯。」朱巴爾原本時刻準備著避開不恰當的親密舉動——卻發現自己一腳踩了個空。人家待他很熱情,但那更像是貓咪的禮貌,而不是過分親熱的小狗。

「你上這兒來,大夥兒全都感興趣極了,而且都巴不得早點兒見到你……可又對你望而生畏。」

「我?」

「噢,我去年夏天不是跟你說過嗎?你是個神話,不太真實,有些誇張。邁克告訴他們說,在他認識的所有人類裏面,只有你不用學習火星語就能『完滿地靈悟』。大多數人都覺得你能像邁克那樣輕而易舉地讀懂別人的心思。」

「一派胡言!我想你已經糾正過這些鬼話了吧?」

「我有什麽資格毀掉一個傳奇?說不定你真是他們想的那樣呢,反正你自己是不會承認的。他們有點兒怕你——你拿嬰兒當早飯,吼一聲地動山搖。只要你開口,誰都會樂意過來……但他們不會硬纏著你。你說話的時候,就連邁克也要立正站好洗耳恭聽,這誰都知道。」

朱巴爾用一個火爆的字眼打發了本的胡說八道。「當然,」本表示同意,「邁克也有自己的盲點。我告訴過你他也是人類。可你已經是守護神了——而且休想逃掉。」

「啊……那邊有個我認識的人,剛進來。吉爾!吉爾!這兒,親愛的!」

那女人猶猶豫豫地轉過身,「我是道恩。不過謝謝你。」她走了過來,朱巴爾原以為她要吻自己。可她卻單膝跪下,在他的一只手上印下一吻,「朱巴爾父親,歡迎,我們深深地靈悟你。」

朱巴爾猛地抽回手,「唔,看在老天的份上,孩子!起來坐下。分享水。」

「是,朱巴爾父親。」

「呃?叫我朱巴爾——還有,把話傳出去,我不喜歡被當成麻風病人。我是在自己的家裏——至少我希望如此。」

「你說得沒錯……朱巴爾。」

「所以我期望大家叫我朱巴爾,待我像個水兄弟——不多也不少。第一個對我恭恭敬敬的人放學以後留下!靈悟了?」

「是,朱巴爾,」她說,「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呃?」

「道恩的意思是,」本解釋道,「她已經告訴了帕特——我猜是帕特——而帕特又告訴了所有能聽到的人——所有能用心靈之耳傾聽的人,而他們會把話傳給我這種還有些聾的兄弟。」

「沒錯,」道恩說,「只不過我告訴的是吉爾。帕特出去了,邁克爾需要些什麽東西。朱巴爾,你看過電視了嗎?可真讓人激動啊。」

「什麽?沒有。」

「你是說越獄的事嗎,道恩?」

「是的,本。」

「我們還沒說到那兒呢。朱巴爾,邁克不止是沖破監獄回家而已,他還留下了不少奇跡,好讓他們琢磨琢磨。他離開的時候,縣監獄的柵欄和鐵門全都消失了……附近州監獄裏也一樣。他還解除了所有警察的武裝。一部分是為了讓他們忙活一陣子,一部分是因為邁克打心眼兒裏鄙視囚禁別人。無論是什麽人,無論為了什麽理由。他從中靈悟到很大的錯誤。」

「像他的作風。」朱巴爾表示同意,「邁克很溫和。任何人被囚禁起來,都會害他傷心的。我同意。」

本搖搖頭,「邁克並不溫和,朱巴爾,殺人對他根本無所謂。但他是終極的無政府主義者。囚禁他人是錯誤的。自我的自由——還有自我絕對的個人責任。你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