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偵探與建築師(第4/5頁)

旁邊的響動嚇了他一跳:附近房頂上有人玩滑板。迷宮區有這麽幾處地方,剛開始建造就被城市的平台移到了位置不佳的地段,工程於是就此停止。這裏就是其中之一。眼前的一切都是廢棄的半成品,狹窄街道兩旁的房屋活像滿口爛牙。玩滑板的人在伊斯多眼前化作一團隔弗羅模糊效果。伊斯多加快步子繼續前行。

一分鐘後,他聽到身後有腳步尾隨而至。起先他以為對方是一個人,可等他停下來認真傾聽,很快就從回聲判斷出跟蹤者有好幾個,像一隊士兵一樣步調完全一致。他加快腳步,從主街轉進一條小巷,卻發現巷子另一頭恰好因為迷宮區的緩慢漂移而封閉,把這裏變成了死胡同。他轉過身,眼前出現了四個塞巴斯蒂安。

他們全跟艾洛蒂的男朋友一模一樣:十六歲,完美的五官,滿頭金發;穿的是年輕火星人的最愛:受佐酷風格影響的緊身衣裳。起初他們面無表情,然後所有人同時微笑,嘴唇彎曲成冷酷無情的弧線。

其中一個說:“你好啊,拷貝殺手。”

第二個說:“我們現在認得你了。”

“你本該——”

“——少管閑事。”最後一個做結語。

“帶著下界的氣味跑來我們的領地,多蠢啊。”

“靠近幕後推手要我們守護的地方,多蠢啊。”

他們像訓練有素的士兵,同時邁出一步,齊齊掏出小刀。

伊斯多轉身全力開跑,眼睛搜索可供借力的東西,想爬上堵死了小巷的障礙物。

玩滑板的塞巴斯蒂安飛身將他撲倒。他肺裏的空氣逃之夭夭,兩邊胳膊肘狠狠砸在人行道上,緊跟著就是鼻子。世界瞬間變成紅色。視覺恢復後,他發現自己仰躺在地,四張完美的瓷娃娃臉環繞在上方。他喉嚨上抵著個又尖又硬的東西,四肢被牢牢摁住。他趕忙打開自己的隔弗羅,想接通警察默工的緊急信號。但頻道似乎很遙遠,怎麽都抓不住——魂靈兒強盜不知用什麽方法阻隔了通訊。

上傳觸須在他臉上跳舞,活像派對上的蛇形焰火。他想象它們發出了嘶嘶聲。咽喉一陣刺痛,一個塞巴斯蒂安揚起小小的注射器。“你的腦子歸我們了,拷貝殺手。”他說,“能查出你的模樣真是天賜的好運氣。看見報紙的報道時我們齊聲贊美費德羅夫。現在你就要開始尖叫了,就像我兄弟記憶中的那個巧克力制造師。但願睿智的始祖把共同盛業的一部分任務交給你,讓你成為導彈制導系統,或者龍的食物。”觸須的尖端輕觸他的頭皮,仿佛銳利的電子親吻。

一個平板而沙啞的聲音說:“放開他。”

紳士站在巷子的另一頭,正好在伊斯多模糊的視界邊緣。一個黑影,外加一抹銀色。

“我不樂意。”第一個塞巴斯蒂安說。幾根觸須從他嘴裏冒出來,仿佛一小簇閃亮的蛇,“我正摸著他的大腦呢,臭婆娘,你的巫術功能霧達不到光速吧。”

光。所有塞巴斯蒂安的目光都在紳士身上。伊斯多用意念溶解了包裹竊賊玫瑰的Q氣泡。但願它速度夠快,但願它對他們也有效。他對紳士敞開隔弗羅,讓對方能看見自己意識表層的想法。焰火,他朝著義人默想,光。

“說起來,你倒是可以聽他尖叫——”

一道閃光,接著是漫長的墜落,墜向黑暗。

過了很久,光回來了。有個軟軟和和的東西摟著伊斯多。塞巴斯蒂安的臉依然在他視線裏閃爍,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臉,映在紳士的面具上。

“別說話,”義人道,“救助馬上就到。”伊斯多飄浮在空中,身下墊了個軟綿綿的東西,感覺比他自己的床還好。

“讓我猜猜,”伊斯多說,“你見過的蠢事裏,這次排名第二?”

“算不上。”

“你來得正好。”伊斯多說,“要是昨晚的派對上有你在就好了,肯定也能幫我們一把。”

“我們不可能分布各處。讓我猜猜:你這場愚蠢的追逐戲,跟那位名聲在外、不請自來的客人有關?”

伊斯多點點頭。

“伊斯多,我一直想跟你談談。我向你道歉。上次的案子過後,我對你的判斷過於……嚴厲。你有資格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對此我從未懷疑。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必須這樣做。你還年輕,生命可以用在別的地方:學習、工作、創造、生活。”

“為什麽現在說起這個?”伊斯多閉上眼,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天之內兩劑視覺基因武器,真夠受的。義人的聲音聽上去空洞又遙遠。

“就因為這個,”義人說,“因為你不停受傷。因為外面有比瓦西列夫更危險的東西。把竊賊留給我們對付,回家去,跟你那個佐酷姑娘和好。生活不只是追蹤幽靈和魂靈兒盜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