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偷兒來到下界(第4/5頁)

我要了酒店造物機能提供的最昂貴的飲品:用真葡萄釀造的王國葡萄酒。我遞給米耶裏一杯,“也敬你,飛船!量子魔法玩得漂亮。”

培蝴寧說:從今往後,我要把自己想象成喜歡炸飛東西的瘋子科學家了。

我哈哈大笑,“她還懂流行文化!我愛上她了!”

順便說一句,我從數據裏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別急!以後再說,我們先得把自己灌醉。”

米耶裏神情古怪地看著我,我再次為讀不懂她而遺憾。真可惜,我們的生理信號鏈接是單行道。不過她接過了我遞去的酒杯,倒讓我吃了一驚。

她問:“對你來說每次都是這樣嗎?”

“親愛的,等我們花幾個月工夫策劃闖入固伯尼亞大腦你就知道了。這算什麽,小火花而已,那才是真正的焰火。不過現在的我是沙漠裏饑渴的迷路人,有這個就不錯了。”我用酒杯碰碰她的杯子,“為犯罪幹杯。”

偷兒的狂喜很有感染力,米耶裏發現自己也高高興興地醉了。過去她也曾實施過需要精心策劃的行動,比方說劫獄那回,可她從未體驗過偷兒這種狂喜。他的表現也確實不錯,就像她的柯多兄弟。現在他身上找不出任何反叛的跡象,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種生物。

“我還是不明白,”米耶裏靠在沙發椅背上,任憑酒精帶著她飛翔,“它的樂趣在哪兒?”

“這是遊戲。你在奧爾特從沒玩過遊戲嗎?”

“我們賽跑,還比賽手藝和瓦奇歌。”她突然思念起了過去的生活,“做手工,用珊瑚制作,我很喜歡這個。你構思出一個形象,找到表達它本質的語言,然後對著瓦奇把它們唱出來。它會生長、制造出你唱的那東西,最後你就得到了一件真正屬於你的東西,世上從未有過的新東西。”她轉開視線,“培蝴寧就是這樣做出來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知道嗎?”偷兒道,“對我來說,偷東西跟你這個完全一樣。”他突然嚴肅起來。“可你在這裏做什麽?”他問,“你為什麽不回去,回去創造?”

“不過是在做不得不做的事,”米耶裏說,“從來如此。”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不想讓陰暗的情緒吞沒自己。

“好吧,但今晚不是這樣。”偷兒說,“今晚,我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要去找樂子。你想嗎?”

“唱歌,”米耶裏說,“我想唱歌。”

偷兒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再合適不過了。”

肚皮區。該區位於反轉的高塔之間,盡是地下小街與通道,低頭就能看見默工的點點光亮。報紙智能機在販賣消息,講的都是白天早些時候城市的地震,還有之前一晚及時行樂派對上的怪事。

小酒吧名叫紅絲巾。墻上貼滿音樂家人生投影的招貼畫,將閃爍的光線投射在一張張小圓桌上。店裏還有一個小舞台,向客人開放。聽眾是幾個年輕的火星人類,一臉什麽都見識過、永遠不會被打動的表情。但偷兒堅稱這就是目的地。他給她報了名,然後壓低嗓門跟店主喃嘀咕咕。她在吧台等著,味道古怪的酒精飲料裝在小酒杯裏,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偷兒堅持要她換身打扮,培蝴寧也跟著起哄,於是她同意了。造物機吐出一身套裝、一雙松糕鞋和一把雨傘。偷兒取笑說她活像是去參加葬禮。她說完全可能是他的葬禮。見他嚇得一縮,她居然笑了。奇裝異服仿佛盔甲,她感到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無所畏懼。她知道這一切都有假裝的成分:一旦發現麻煩的苗頭,超腦皮質會立刻沖刷掉所有醉意和不必要的情感。但裝一裝感覺也挺好的。

情況如何?她對培蝴寧低語,你真該下來跟我們一起。我要唱歌呢。

台上有個戴超大號墨鏡的姑娘正在表演,她的創意是把詩歌、抽象臨時物質圖像和自己的心跳結合起來,把偷兒看得直打寒戰。

抱歉。飛船說,忙著跟一千個數學魂靈兒合作,解決高維度格子密碼問題。不過你能開心我就高興。

我想她。

我知道。我們會把她帶回來的。

“米耶裏?該你了。”米耶裏有些畏縮。走了,該我唱歌了。她壓下一個酒嗝。

“我竟被你說動幹這事兒,真不敢相信。”

“這話常有人對我說。”偷兒答道,“你知道,在這裏我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人。所以別擔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米耶裏點點頭。她覺得自己喉嚨裏似乎堵了什麽東西,又或許是他的喉嚨。她走上舞台,腳步略有些踉蹌。

歌聲傾瀉而出。她唱的是冰、唱的是伊爾瑪塔從燃燒的世界走出來的漫長旅程、唱的是翅膀帶來的歡樂以及居住在阿利內中的祖先。她唱起創造飛船的那支歌。她唱起封印柯多之門、擋住黑神的那支歌。她唱起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