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第9/16頁)

信息再明白不過了,連迪克斯都看懂了。“是想要我們,把大門挪開……”他的聲音裏有些迷惑,“可它怎麽知道我們在建傳送門呢?”

“馮氏機在行駛過程中弄破了大膜,”猩猩指出,“它可能感覺到了。它有感光色素,它大概能看見。”

“大概看得比我們還清楚。”我說。即使是像針孔相機那麽簡單的設備,如果你把一大堆分散安裝在三千萬平方千米的範圍內,出來的分辨率也是會相當高的。

迪克斯的臉扭曲著,一點兒不信。“那就能看見一堆馮氏機顛來倒去。但只有松散部件,還沒怎麽組裝呢。它又怎麽知道我們在大修大建呢?”

因為它非常非常的聰明,你這傻孩子。這個有機體——有機體一詞遠不足以形容它——它能夠根據這些半成品想象出最終結構,僅僅瞟了一眼我們的粗陋工具就能判斷事情的發展——要相信這些,真有那麽艱難嗎?

“也許這已經不是它見過的第一座傳送門了。”迪克斯說,“也許這兒還有另一扇門?”

我搖搖頭。“那樣的話,我們現在應該能看到人造透鏡才對。”

“你以前從沒碰見過其他建造隊伍?”

“沒有。”我們在任何時代都是孤獨的。我們只是逃離。

後來甚至總是從自己的孩子身邊逃離。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籌備期還有一百八十二天。如果現在我們就改航向,只需幾分鐘就能重新定向至新坐標,完全無害。越等下去,角度越難把握,這是自然。”

“我們不能那麽做。”猩猩說話了,“我們會錯過大門,錯過整整二百萬千米。”

“移開那扇門。移開整個該死的建造工地。移開精煉廠、制造廠,移開那些該死的石頭。如果我們現在就下指令的話,每秒鐘幾百米的速度就足夠了。我們甚至不用中止工程,移動過程中建造可以繼續。”

“所有向量都會影響工程的嵌套保障限制。這將提升誤差風險,超過允許的範圍,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麽有智能生物擋在我們道上,這又怎麽辦?”

“我已經將智能異星生物存在的可能性考慮在內了。”

“好的,首先,那不是什麽‘可能性’。那東西他娘的就在那裏。而我們目前的航線就是要從它身上碾過去。”

“我們正經過處女座70號b星戈笛洛克斯的軌道,我們避開了所有的行星。我們未發現本地存在任何宇航技術。目前的工程選址符合一切自然保護標準。”

“那是因為起草自然保護標準的家夥們從沒想過,我們可能遇到一個有生命的戴森球!”我跟這家夥是白費口舌,我知道。猩猩能把它那公式算上一百萬遍,但要是沒有地方輸入變量,那算一百萬遍又有什麽兩樣?

曾經有過那麽一段時間,一切都還沒變得很糟,我們有官方許可,可以對這些參數重新編程。當時我們尚未發現,管理員早就預料到了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人工智能將會叛亂。

我換了個策略。“那麽考慮一下它的威脅性。”

“沒有證據表明存在任何威脅。”

“你看看神經突觸的估算數目!那玩意的處理能力比把我們送上太空的整個文明還要大許多數量級。你覺得一個那麽聰明、能活那麽久的東西,它就沒有保護自己的法子?我們現在假設它是請求我們把傳送門挪開。如果那不是請求呢?如果那不過是賞給我們一個後退的機會,否則它就要自己動手了呢?”

“它沒有手。”迪克斯在模擬池另一頭說話了,這次他並不是輕浮無禮,他只是蠢到家了。我真想給他臉上狠揍一拳。

我盡量保持聲音平靜。“也許它根本不需要手。”

“它能做什麽,眨眼睛把我們眨死?它沒有武器,甚至沒法控制整張膜。信號傳遞得也太慢了。”

“我們對此並不清楚。這就是我的看法。而我們甚至都不嘗試著去了解一下。我們是一群討人厭的修路員;而我們在工程現場的代表只是一群建築用馮氏機,它們被硬生生拉進了科研工作中。我們只能算出一些基本物理參數,但是我們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麽思考的,不知道它可能有什麽自然防禦措施——”

“你到底需要了解什麽?”猩猩問道,聲音依舊平靜如水。

我們了解不到!我真想大吼一聲。我們被陷在這個任務裏面了!等工地上那些的馮氏機建好我們所需之物的時候,我們就沒法回頭了!你這蠢機器,我們眼看就要殺掉一個比整段人類歷史都更聰明的生命,而你甚至懶得把我們的高速路挪到旁邊空地上去?

但是當然,如果我把這些話說出來,那麽島的存活率肯定就要從很低降到零了。我抓住了剩下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許我們到手的數據已經足夠了。如果不能再獲得更多信息,也許該開始分析資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