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3頁)

得到別人的愛是一種寬慰,即便這份愛只是對她身體的喜愛。

性愛讓她完全忘記了人們把她稱作發條人、怪物。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完全是一個人類。但性事結束之後,她固有的沮喪又回來了。

安德森先生知道她需要什麽。他起身為她倒了一杯涼水,然後赤裸著身子在她身邊躺下,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碰到她,以免增加她體內蓄積起來的熱量。“怎麽了?”他問。

惠美子聳聳肩,極力試著把自己變成一個微笑的人類,“沒什麽,反正怎麽也改變不了。”要她說出自己的願望幾乎是不可能的。這與她的天性完全背離。三隅老師會為此狠狠揍她的。

安德森先生注視著她。他這樣一個渾身傷疤的男子,眼神卻出人意料地柔和。她記得他身上所有的傷疤,每一道都是暴力在他蒼白皮膚上留下的記錄。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暴力。或許胸口那層層疊疊的傷疤是彈簧手槍留下的,或許肩膀上那道長長的傷疤是彎刀留下的,背後那些傷痕幾乎可以肯定是鞭傷。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脖子上的那道傷痕,那是他工廠中發生的事故留下的紀念。

他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她,“究竟怎麽了?”

惠美子轉了個身,背對著他。一陣陣的羞恥感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白襯衫…他們絕對不會讓我離開這座城市的。而現在,為了保住我的性命,羅利桑付出的賄賂比以前更多了。我想他同樣不會允許我離開的。”

安德森先生沒有回答。她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緩慢而穩定,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羞恥感包圍了她。

愚蠢貪婪的發條女孩。你應該為他樂意提供的一切感到滿足,知道感恩。

沉默繼續著。終於,安德森先生問道:“你確定我沒辦法說服羅利嗎?他畢竟是個生意人。”

惠美子聽著他的呼吸。他是不是在提議用錢來為她贖身?如果他是日本人,這就是一個謹慎表達出來的提議。但這是安德森先生,實在難以判斷。

“我不知道。羅利桑喜歡錢,但我覺得他也喜歡看我受虐。”

她等待著,同時極力尋找可能透露他想法的線索。安德森先生沒再發問,任由她的暗示飄蕩在空中。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他和她挨得很近,他皮膚上的熱度傳了過來。他還在聽嗎?如果他是個有教養的人,她會知道這種沒有反應顯然意味著拒絕。但他是外國人,外國人在這方面是很遲鈍的。

惠美子橫下心來。她想再一次、更詳細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剛才她已經違背了自己受過的訓練,讓她幾乎羞恥得說不出話來。但她不想再像一條狗一樣畏縮,所以她又試了一次。

“我現在住在酒吧裏。為了讓白襯衫不到灑吧檢查,羅利桑付了大筆賄賂。現在的價碼是以前的三倍,有的直接付給白襯衫,有的付給其他酒吧,這些都是為了讓大家容許我在那個地方存在。我不知道這樣的情形還能堅持多久,我想我的生態位大概很快就要消失了。”

“你是不是……”安德森先生停了下來,仿佛在猶豫,然後他說,“你可以留在這裏。”

惠美子的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羅利桑會找到這裏來的。”

“羅利這樣的人我有辦法對付。”

“你能讓我脫離他的控制?”

“我想,我沒有足夠的資金把你買下來。”

惠美子的心沉了下去,安德森先生繼續說道:“現在的氣氛太緊張,我也不能直接把你帶走,從而激怒他。那樣的話,他可能會讓白襯衫來調查這個地方。這樣做風險太大。但我想,至少我可以安排你每天在這兒過夜。羅利甚至有可能感謝我,這樣會減少他暴露的風險。”

“但這麽做不會給你帶來問題嗎?白襯衫不喜歡法朗,你自己現在也並不安全。如果可以償還我欠羅利桑的債務……我就可以去北方了。”

安德森先生輕輕地拉著她的肩膀,惠美子一下子倒入他的懷抱。“你期望得太少了。”他說。他的雙手覆著她的腹部,下意識地來回撫摸著。他在思考。“用不了多久,很多事情就會發生變化。連發條人的地位可能也會改變。”他朝她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白襯衫的統治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

她在乞求他給她一條活路,而他卻說著不著邊際的幻想。

惠美子努力掩飾自己的失望。你應當滿足了,貪婪的女孩。對你已有的一切要知道感恩。但她仍舊無法完全阻止心中的苦澀,“我是個發條人,沒有任何改變的可能。我們永遠都會被唾棄。”

他笑了,把她拉得更近。“別這麽悲觀。”他的嘴唇蹭過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語,像個陰謀家,“如果你向你信仰的那個外形像柴郡貓的神靈祈禱的話,。我也許可以給你一些遠比叢林中的村莊更好的東西。只要有一點點好運,你甚至可能成為整整一個城市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