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厄文(第2/2頁)

厄文告訴法爾他一個小時之內會回來,而且為了避免迷路,他會走到比較沒風的積雪窪地,留下自己的靴印,以便能循著腳印找到回來的路,或讓其他人在等不到他時可以根據足跡找到他。當他獨自一人快樂地繼續向東走時,他吃了一塊硬邦邦的比斯吉,他那兩顆牙齒已經松動得很厲害了。他把餅從嘴裏拿出來時,上面沾了一些血。雖然肚子很餓,但厄文這幾天來沒什麽食欲。

他穿過另一片雪窪,再次踏上冰凍的沙礫地,然後辛苦地順著斜坡爬到另一個被風掃得光禿禿的低脊上。接著,他突然停下來。

有些黑色斑點在前方那一大片被風雪覆蓋的低谷裏移動。

厄文用牙齒咬掉連指手套,然後伸手在梅爾包裏摸索,想找出他非常珍惜的東西——剛加入海軍時,伯父送給他的銅制望遠鏡。由於銅制目鏡會粘在臉頰與眉毛上,所以他沒讓望遠鏡靠到臉上,看到的影像也因此很不穩定,即使他用兩只手扶著長筒鏡。他的手在抖。

他原先以為是一小群毛茸茸像動物的東西,到頭來竟然是人。

哈吉森的狩獵隊?

不是。這些身影穿的是沉默女士身上那種厚重的毛皮外衣,而且這十個正辛苦穿越雪谷的身影雖然走得很近,卻不是排成一縱列;何況哈吉森只帶了六個人。而且哈吉森今天是帶著狩獵隊沿著海岸往南走,而不是往內陸來。

這一群人帶著小型雪橇,哈吉森的狩獵隊沒帶雪橇,而且驚恐營裏也沒有他現在看到的這麽小的雪橇。

厄文調整心愛望遠鏡的焦距,然後屏住呼吸以減少望遠鏡晃動。

這部雪橇是由一群狗在拖行,至少有六只。

這些人要不是打扮得像愛斯基摩人的白人搜救隊員,就是真正的愛斯基摩人。

厄文不得不將望遠鏡放下,單膝跪在冰冷的沙礫地上,把頭低下來一陣子。地平線似乎在旋轉。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用意志力勉強抵擋身體的疲累,但現在他感覺暈眩像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斷湧出,漫過他全身。

這件事改變了一切。他心想。

他們似乎還沒發現他,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爬上斜坡了,灰暗的外套融入灰暗的巖石背景中,很不容易被看到。下面這些人有可能是從更北邊、但距這裏不遠的某個不知名愛斯基摩村落裏出來的獵人。如果是這樣,幽冥號與驚恐號上一百零五個生存者幾乎確定得救了。這些原住民不是會給他們東西吃,就是會教他們如何在這塊沒有生命的陸地上自己找東西吃。

那些愛斯基摩人也有可能是出來打仗的戰士,厄文透過望遠鏡瞥見粗制的長矛,看來是用來對付據說已經到這裏來侵犯他們土地的白人。

第三中尉約翰·厄文知道,不論是前者或後者,他都該走下去與他們會面,並且弄清事情真相。

他將望遠鏡收起來,塞在肩包裏那幾件多帶的毛衣之間,然後把一只手舉高,希望那些未開化的人會把這動作解讀成問候與和好的手勢,之後沿著面前的長斜坡,走向那十個突然停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