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那事件(第3/4頁)

“你推開門,回到躺椅上。我數到一,你就會醒來。

“三——二——”司空炬一拍手掌,“一。”

女子停止了扭動。司空炬站起來,伸手拍拍她的肩,想讓她醒來,卻看到兩行淚從女子的眼角淌了出來,順著臉頰,滴在北極熊的厚皮上。他重新坐下,說道:“現在,你可以睡了。你會睡上一個很好的覺。當你醒來的時候,你會覺得精力充沛,有勇氣去迎接新的一天。”

司空炬將本來已經很微弱的燈光調得更暗了些,走到隔壁房間,對將近一個小時前被他趕出分析室的小青說道:“去陪著她,當心點。等她睡醒了,來叫我。”

五個半小時後,女子醒來了。她坐在弗洛伊德榻上,頭發淩亂,臉上的薄妝被淚痕沖得溝壑闌幹,顯然有過一場痛哭。小青走過來,把一杯水遞給她。

“謝謝。”女子很有禮貌地點點頭,她抿了口水,擡頭看到司空炬站在前面幾米處,於是又說道,“司空博士,謝謝您,我很多年沒有睡得這麽好了。”

“很好。現在,我們來做一個小小的心理測試遊戲。”司空炬按了一下手中的遙控器,房間另一角的屋頂射出一道雪亮的燈光,照在一張鋪著厚實綠布的餐台上。餐台上很簡單,擺著一套不銹鋼西餐具——刀、叉和勺子,另有一雙銀制的筷子,搭在雪白的盤子邊緣。盤子中央,放著一個法式小面包;盤子旁邊的高腳杯裏盛著暗紅色的葡萄酒。

“現在,你去把刀拿起來,刺進面包裏,把它切開。”

女子站了起來,正要朝餐桌走去,卻看到了什麽,“啊——”的一聲驚叫,又跌回到躺椅上。

“有什麽問題嗎?”司空炬俯下身,問道。

“刀——不——”女子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驚惶,沉默著,進入了發呆的狀態。

“司空博士,您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女子怔怔地坐了半晌,終於,很鎮定地說道,“現在,請您再幫我一個忙,替我報一下警,我要自首。”又頓了頓,“我——殺——過——人。”

一旁的小青把眼睛瞪得幾乎和嘴巴一樣圓,司空炬卻淡淡地揮了下手:“我知道。不要急,警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自首書】

自首人:林那

出生日期:1977年6月30日

情況自述:我叫林那,深圳林那廣告公司執行董事。我原名林娜,出生在四川省一個叫黑羊的小鎮上。那件事發生後,我為自己改了名。

我本已經忘了這件事,以為它從來不曾存在過。但由於常年的精神困擾,我在向精神分析師司空炬尋求治療的過程中,恢復了記憶。我不願意再在心中背負此事,現將此事敘述如下,並向公安機關自首。

我的父親是一名邊防戰士,母親是鎮衛生院的醫生。我五歲那年,父親在執行任務時遭遇雪崩,屍骨無存,從此我跟母親一起生活。母親喪偶之後不久,就有人給她介紹對象,她也有過一些交往。但母親不願意讓我受委屈,一直未能再婚。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母親結識了鎮上稅務所一個姓甘的幹部。此人經濟條件很好,而且頭腦活絡,很會討女人歡心。母親幻想他能夠給予我們母女倆保護,因此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對甘情有獨鐘。

那件事情發生的具體日期我不記得了,但可以確定是在我十六歲時,因為事發後我昏迷了,而我昏迷的事發生在高中一年級。

那天下午,甘到我家的院子裏來找母親,但她不在家,只有我一個人在溫習功課。甘坐在椅子上不起身,東拉西扯地跟我閑聊。我有些不耐煩,嫌他耽誤了我的時間,卻又不知道怎樣打發他走。就在我站起身去找復習資料時,甘從背後撲倒我,把我拖到床上,強奸了。

我拼命掙紮,但我家的院子建在河邊,跟其他住戶最近也有百多米,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當時,我心中充滿了恐懼、憤怒和仇恨,恨甘的無恥,恨媽媽眼瞎看上了這麽個畜生,更恨自己無力反抗。

甘完事後,安撫了一會兒倒在床上痛哭的我,就向外走去。我從廚房裏抓起一把尖刀,追了上去。他還沒走出院子,我就追上了。在甘轉過身來的瞬間,我把刀捅入了他的腹中。甘歪歪斜斜地倒進了黑羊河中。河水沖走了他,也沖走了我的恥辱和憤恨。我昏倒在地上。

母親回家,把我弄到了床上。在我醒來後,問發生了什麽事,但我什麽也記不得了。幾天後,鎮上貼出了有關甘失蹤的懸賞找人告示,但我並不知道這跟我有關。

我醒來後大病一場,病好後不願意再回到學校。母親也沒有辦法,只得同意我南下深圳打工。這二十多年裏,我每年都會回家看望母親,但她從來沒有跟我談起過甘。三年前,母親死於癌症。我不知道她對甘失蹤這件事有沒有懷疑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