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神秘的生意(第2/6頁)

魯剛抹去自己的傷感,笑道:“盡管如此,我還要盡力敲敲他們,敲敲‘山姆大叔’的肥腦袋。沒準他們比咱們更急呢,他們的貨箱裏裝的恐怕是不敢見人的核武器。我得多敲他們幾個做飛船的維修費,也得為魯冰準備嫁妝呀。”

他無意中提到了魯冰的婚事,目光隨之暗淡下來。平托佯作不知,笑道:“這一點倒不急,我們的大小姐似乎還根本不打算嫁人。咳,她什麽時候才能懂事呢?”

“那就這樣決定?你把報價單打好,晚上送過去。”

“好的。”

伊爾飛機從聖菲波哥大起飛向西南飛去,目標是哥倫比亞第二大城市卡利,到達那兒需一個多小時。這架小型飛機上只有十幾名乘客,其中有七八個濃妝艷抹的混血女人,粗俗惡麗,嚼著古柯葉,肆無忌憚地高聲說著粗話,一看就知道是去卡利淘金的低級妓女。邁克的同座是一名老神父,年紀和他差不多,穿著黑色的神父服,花白眉毛下有一雙睿智的眼睛,面容慈祥,有一種天然的威嚴和高貴氣質。

機下是綿延的雲層,在視覺上凝固不動,就像鐵灰色的山嶺。再往上的雲層較淡,緩緩地向後飄動著。飛機所在高度上是第三層輕淡的長雲,它們飛速地向機後掠去。當然,這些雲層的速度差只是由於它們對飛機的高度差所造成的錯覺。飛機行駛了個把小時,雲眼慢慢綻開,露出下面綿亙起伏的安第斯山脈。青翠濃郁,一片綠的世界,考卡河在深谷中蜿蜒。邁克正從舷窗向下眺看,聽鄰座說:

“美麗的安第斯山脈,上帝的恩賜。”

邁克出於禮節回了一句:“是的,上帝的恩賜。”

神父平靜地說:“可惜還有另一種上帝的恩賜。三千年前,安第斯山脈就開始種植一種叫古柯的植物,印第安人咀嚼古柯葉來充饑、禦寒、提神、治療骨痛及風濕痛等。淳樸的印第安人把它視為聖草,視為上帝的恩賜。那時誰能想到,這種聖草會演變為世界性的毒品癌症,甚至完全毀掉哥倫比亞這個國家?”

鄰座的旅客們扭過頭,驚恐地看看神父。飛機正飛向世界上最大的毒梟所在地,這架飛機很可能已屬於毒販子的勢力範圍。這些年他們早成立了國中之國,成了實際的哥倫比亞政府,對任何反抗他們的人士格殺毋論。這位神父的言論未免太招人忌了。

神父對周圍的驚慌視若無睹,仍平靜地說下去:“哥倫比亞曾經是麥德林集團和卡利集團的天下。麥德林集團在1993年覆滅了,卡利集團在2010年也幾乎覆滅。但是自從溫室效應毀壞了世界秩序,卡利集團又死灰復燃,變得比以往更兇惡。他們控制著這個國家,每年生產的毒品毒害了7000萬人。總有一天,萬能的主會懲罰這些罪人。”

邁克突然想起一個人,便小心地問:“貴國有一位著名的反毒品鬥士安大可神父,請問你認得嗎?”

神父點點頭:“對,那就是我。”

邁克噢了一聲。安大可神父30年來致力於反毒品宣傳,在哥倫比亞是婦孺皆知的人物,當然也為毒販們忌恨。但奇怪的是他倒一直安全無恙,甚至比黑社會的圈內人更安全一些。究其原因,可能是他一直堅持非暴力主張,在暗殺火並橫行的毒販國家裏不失為一針清醒劑;還聽說販毒卡特爾的首領小卡拜勒魯對這位神父有私人感情上的敬重。這些因素湊在一塊兒,才讓這位直言不諱的反毒品鬥士幸存下來。

邁克告別女兒,乘機離開美國時,已經作出了艱難的人生抉擇。他決心向毒販求助來幹那件事。對於這一驚人的轉變,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也許心理學家們事後會作出分析:是幾十年類似獨居的生活造就了一個偏執狂,是他對核武器、對這種魔幻般技術的狂熱摯愛導致他失去了理智,是對政府拋棄他的憤怒使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但盡管已經走上了不歸路——想想看,一直是主流社會精英中的精英,竟然與肮臟的毒販合流——但邁克的思維還停在精英階層的舊航向上。他伸手握握神父的手,由衷地說:

“我早就知道你,非常欽佩。”

神父注視著他的坦誠目光,也由衷地說:“謝謝。”他關心地問:“你到這兒有何公幹?陌生人到卡利是非常危險的。”

邁克稍作猶豫,直言不諱地低聲說:“我找卡拜勒魯本人。我和他有一些賬目要算。”

神父吃了一驚,再次端詳自己的鄰座。這個滿頭銀發的老人目光清澈,表情中有只可意會的正氣,無論如何,他不像是和毒販沆瀣一氣的人。他的眉峰隱鎖,似有深深的痛苦,也許是和毒販有什麽深仇而他來此是為復仇。神父遲疑地勸道:

“恕我冒昧,我想有些事情只能求助於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