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第2/22頁)

“所長,秦院長的車已經到了。”

陳星北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沒有後續行動。小孫有點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催他。陳星北看看他,知道他的心思,沒好氣地說:“咋?有屁就放。”

小孫笑著說:“所長你還是到門口接一下的好。再怎麽說,她也是咱的直接上級,肩上帶著將星的大院長,尤其是咱的大金主。”頓了一下又說,“你知道的,這次她來視察,很可能就是為了決定給不給咱們繼續撥款。”

陳星北滿不在乎:“她給不給撥款不取決於我迎不迎接,我犯不著獻殷勤。別忘了在大學裏我就是她最崇拜的‘星北哥’,整天跟屁蟲似的黏在我後邊,就跟現在小丫黏糊嘎子一個樣。你讓我到大門口迎她,她能承受得起?折了她的壽!”

小孫給弄得左右為難。陳所長的德行他是知道的,但所長可以胡說八道,自己作為所長秘書卻不得不顧忌官場禮節。不過用不著他作難了,因為一身戎裝的秦若怡院長已經健步走了進來──而且把陳的胡說八道全聽到耳裏。秦院長笑著說:

“不用接啦,小孫你別害我折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小孫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是替所長尷尬。偷眼看看,那位該尷尬的人卻神色自若。秦院長拍拍小孫的肩膀安慰道:“你們所長沒說錯,上大學時我確實是他的跟屁蟲。那時還一門心思想嫁他,就因為他常常幾個月不洗澡我受不了──我可不是誇大,他只要一迷上哪個難題,真能幾個月不洗澡。小孫你說,他現在是不是還這德行?”

小孫也放松了,笑著湊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機敏地離開了。陳星北過來和秦院長握握手,算是過了應有的禮節。秦若怡和陳星北是北大同學,比他低一屆,兩人雖是學理的(陳學理論物理,秦學力學),卻都愛好文學,是北大未名詩社“鐵三角”的兩翼,算得上鐵哥們兒。“鐵三角”的另一邊是當年的詩社社長唐宗漢,國際政治系的才子,比陳星北高兩屆,如今更是一位天字號的人物──現任國家主席。這兩屆政府中有不少重量人物出自北大,人們說清華的風水轉到北大這邊了。

“育嬰所”實際不是空間院的嫡系,五年前陳星北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秦院長,成立了這個所。可以說這個建制完全是“因人而立”,因為秦若怡素來相信這位學長的怪才。而且,雖說陳星北為人狂放,平日說話滿嘴放炮,但在關鍵時刻也能拿出蘇秦張儀的辯才,“把秦小妹騙得一愣一愣的”(陳星北語)。“育嬰所”成立五年,花了空間院一個億,在理論上確實取得了突破,但要轉化成實際成果還遙遙無期。秘書剛才說得對,秦院長這次視察恐怕不是吉兆。

陳、秦兩人對這一點都心知肚明,這會兒卻都不提它。秦若怡說:

“星北你剛才說小丫黏糊嘎子,這個嘎子是何方神聖,能入小丫的法眼?”她笑著說,“也太早了吧,小丫才13歲。”

陳星北指指大廳中央:“喏,嘎子就在那兒。不過你別想歪了,小丫的黏糊扯不到男女的事上,他們是表兄妹呢。嘎子是我外甥,內蒙古達拉特旗的,蒙古族,原名叫巴特爾。他的年紀也不大,今年15歲,等開學就是清華一年級的學生了。這小子聰明,有股子嘎古勁,對我的脾味。你嫂子說他像電影《小兵張嘎》的嘎子,那個小演員正好就是蒙古族。後來嘎子說,這正是他在家鄉的綽號。”

“達拉特旗就是嫂子的老家吧。我記得四年前你千裏迢迢跑到那兒,為一所初中舉辦講座,是不是就為這個孩子?”

“對,他們學校的物理課外小組相當不錯,辦得不循常規。”秦若怡知道,“不循常規”在陳星北這兒就是最高評價了。陳星北笑著說:“小丫這孩子你是知道的──有點鬼聰明,長得又靚,平日裏眼高於頂,沒想到這個內蒙古草原來的野小子把她給降住了。”

他對著場地中央大聲喊:“嘎子!小丫!你們過來見見秦阿姨!”

那兩人聽見了,開始往這邊跑。陳星北說:“今天是他倆進艙做實驗。”秦若怡震驚地揚起眉,陳星北早料到她的反應,緊接著解釋:“是嘎子死纏活磨要去做實驗。我想也好,實驗中最重要的是人對異相空間的感覺,也許孩子們的感覺更敏銳一些。再說我有點私心──想讓嘎子提前參與,將來接我的班,這小子是個好苗子。小丫知道後非要和她嘎子哥一塊兒去,我也同意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安全問題你不用擔心,就那麽一納秒的時間,10米的距離。而且載人實驗已經做過五次了,我本人就做過一次。”

秦若怡從心底不贊成這個決定,但不想幹涉陳星北的工作,只是說一句:“據我所知,那是非常狹窄的單人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