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巴星人的大禮(第2/7頁)

村東頭的陳三爺聽說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跑到我家,說:“柱子呀,那事是真的?啥子星人能讓咱長生不老?”我說:“是真的,是格巴星,他們真的能讓咱們長生不老。”三爺說:“人人都有份?”我說:“人人都有份。”三爺說:“也不要錢?”我說:“不要錢,一分錢都不要。”三爺又問:“到底是咋樣長生不老?已經老的會不會變年輕?”

他這個問題很實在的。陳三爺今年八十多歲,快要油盡燈枯了,哪怕今後永遠沒病沒災,讓他這樣子活個千秋萬載也沒啥意思。這個問題我不清楚,沒法子回答。不過臨離開飛船時,格巴星人在我和李雋的肚子裏都裝了“電話”。你只用這麽一想,腦子這麽一忽悠──格巴星人的回答就從肚子裏出來了。我拿這個問題在腦子裏忽悠一下,然後對三爺說:

“三爺,不會的,每個人在變長生那會兒是多大年齡,以後就永遠是這個年齡。”

三爺很失望,氣哼哼地說:“不公平,不公平。那啥星人不好,還不如咱們的老天爺公平哩。”

我懂得他的意思:咱們的老天爺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有年輕和變老的時候,不過是早早晚晚罷了。但長生之後,年老的再不能年輕了,年輕的卻永遠年輕,全看格巴星人度化咱們那當口兒你是多大年齡,這有點撞大運的味道。我勸他:

“三爺你別鉆牛角尖,不管咋說,能長生就不賴,總比已經死去的人運氣好吧。再說,長生之後你身上的毛病全沒了,俗話說,人老了,沒病沒災就是福。三爺你說是不是?”

三爺仍是氣哼哼地:“你猴崽子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站著說話不腰疼。沒病沒災就是福──這是不能長生時說的屁話。現在能長生了,三爺我也想回到二十啷當歲,娶個一朵花似的大姑娘,有滋有味地活下去。”

滿屋的人都笑,說陳三爺人老心不老,越老心越花。三爺不管別人咋說,一個勁兒央告我:“柱子我是認真的,你給那個啥子星人說說,讓我先年輕60歲再長生,行不?哪怕年輕40歲也行啊。”他還威脅我:“柱子,他們要是不答應,趕明兒丟豆豆時(村裏投票是往碗裏丟包谷豆)我可要投反對票。”

我答應一定把他的意思轉達給格巴星人,他這才高興了。這時明山家娃崽來喊我,怯生生地說:“柱子叔,我爹想讓你去一下。”

我立馬跟他去了。明山是我朋友,年輕輕的得了肝癌,已經沒幾天活頭。他家的情形那叫一個慘,屋裏亂得像豬圈,一股叫人想吐的怪味兒。明山媳婦在喂男人吃中藥,這半年來她沒日沒夜地照護病人,已經熬得脫了相,蓬頭亂發的,也沒心梳理。明山躺在床上,臉上罩著死人的黑氣。我一看他的臉色心就涼了,這些年我送走過幾個死人,有了經驗,凡是臉上罩了這種黑氣的,離伸腿就不遠了。我盡力勸他,說咱們馬上就要長生了,格巴星人說,長生後所有病都會“不治而愈”。明山聲音低細地問:

“國柱,啥時候投票?我只怕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他的那個眼神啊,我簡直不敢看。人到這時候,誰不巴著多活幾天。格巴星人讓我和李雋說服大家接受長生,估計得半年時間吧。依明山的病情,肯定熬不過半年了。看著他有進氣沒出氣的樣子,我揪心揪肺地疼。要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他病死也就死了;現在,所有人都能長生,他卻眼瞅著趕不上,心裏該多難受!那就像是世界大戰結束時最後一顆子彈打死的最後一個人。我只能說:“我盡量抓緊幹,催格巴星人把投票時間提前,明山你可得撐到那一天啊。”我坐在病床前和他聊了一會兒,告辭要走時,明山媳婦可憐巴巴地說:

“國柱你再留一會兒吧,和明山多說幾句話。你來了,他還能嘮幾句。這些天他盡陰著臉一聲不吭,咋勸也不行,這屋裏冷得像墳地一樣。”

這番話讓我心裏也“冷得像墳地一樣”,不過沒等我說話,明山就擺擺手:“讓國柱走吧,他有正經事。我還指著他把投票提前幾天呢。”

我勸明山放寬心,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就回家了。

明天有專機接我和李雋到電視台接受采訪,全世界人都要看實況轉播,這是格巴星人安排的。我心裏很怵,咱這號人從沒上過大台面,等對著攝像鏡頭時,怕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吧。好在有李雋,那女人肯定能說會道,不會冷了場子。晚上我和翠英睡床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算起來自打我從飛船上回來,家裏就沒斷過客人,還沒逮著機會和她好好聊呢。翠英當然舉雙手贊成長生,用不著我做啥說服工作。她摟著我興高采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