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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雨果,每天夜裏上床的時候,這個想法都還在折磨我。話說回來,我們尚未達到那個階段。我們有的就只是這個,正如你說的,頂多像是透過毛玻璃看到模糊的光影。”

“夠真實了。”

“你認為自己看到些什麽呢,雨果?”謝頓仔細打量雨果,眼神有些嚴厲。近來他越來越胖,變得有點臃腫。他俯身電腦前的時間太多(如今則是俯身元光體前),四肢的活動實在不夠。而且,雖然他偶爾會與某位女子約會,這點謝頓知道,他卻一直沒有結婚。這是個錯誤!即使一個工作狂,也會不得不騰出一點時間陪陪另一半,以及滿足孩子們的需要。

謝頓想到自己仍然苗條的身材,以及鐸絲想盡辦法要他維持身材的努力。

雨果說:“我看到些什麽?帝國有了麻煩。”

“帝國一向都有麻煩。”

“沒錯,但是這次比較特別,我們可能在核心會有麻煩。”

“在川陀?”

“我是這麽想,但也可能是在銀河外緣。要就是這裏會有很糟的情況,說不定是內戰,不然就是偏遠的外圍世界會開始四分五裂。”

“根本不必心理史學來指出這兩種可能。”

“有趣的是兩者似乎有互斥性,有你無我,兩者同時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小。這裏!你看!這是你自己的數學,好好觀察!”

他們俯身面對元光體所顯現的內容,注視了良久。

最後謝頓終於說:“我看不出兩者為何會互相排斥。”

“我也一樣,哈裏,但心理史學倘若只能顯示你我看得出的結果,那又有什麽價值呢?現在它對我們顯示的,是某種我們看不出的東西。而它沒有顯示的則是,第一,哪種情況比較好;第二,我們要怎麽做,才能使較好的情況發生,並壓抑另一種的可能性。”

謝頓噘起嘴唇,接著緩緩道:“我能告訴你哪個情況比較好,那就是放棄外緣,保住川陀。”

“真的?”

“毫無疑問。我們必須保持川陀的穩定,最起碼的原因就是我們住在這裏。”

“我們自身的安逸當然不是決定性因素。”

“沒錯,但心理史學是。如果川陀的情勢迫使我們終止心理史學的研究,保持外緣的完整對我們又有什麽好處?我不是說我們會遭到殺害,但我們可能會無法工作。心理史學的發展和我們的命運已是一體。至於帝國,如果外緣正式脫離,那只會為帝國的分裂起個頭,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會抵達核心。”

“即使你是對的,哈裏,我們要怎麽做,才能維持川陀的穩定呢?”

“首先,我們必須思考一番。”

兩人突然沉默下來,然後謝頓說:“思考不會讓我感到快樂。如果帝國完全走在歧途上,而且開國以來始終如此,那該怎麽辦?每次和葛魯柏聊天,我都會想到這一點。”

“葛魯柏是誰?”

“曼德爾・葛魯柏,一名園丁。”

“喔,就是那次行刺事件中,帶著耙子跑來救你的那個人?”

“是的。由於那件事,我對他一直心存感激。他只有一支耙子,而其他潛在的同謀則有手銃,這才叫忠心。總之,和他聊天就像呼吸一陣清新的空氣,我實在沒辦法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和宮廷官員或心理史學家談話。”

“謝謝你啊。”

“得了吧!你知道我的意思。葛魯柏喜歡露天的環境,他想要接觸大大小小的風雨、刺骨的寒冷,以及天然氣候所能帶給他的一切。有些時候,我自己也懷念這些。”

“我可不。即使我從不到外面去,我也不在乎。”

“你是在穹頂之下長大的。但假設帝國是由一些簡單的、未工業化的世界所組成,居民靠放牧和農耕為生,人口稀少而空間開闊,大家的日子會不會更好?”

“我覺得那樣糟透了。”

“我找出一點空閑的時間,盡我所能檢查了這個假設。在我看來,它似乎是個不穩平衡的例子。我所描述的那種地廣人稀的世界,要不就是變得奄奄一息、荒蕪貧瘠,跌落到毫無文化而近乎禽獸的層次——要不就是逐漸工業化。它就像豎起來的一根針,一定會朝其中一方傾倒。而實際的結果,則是幾乎銀河中每個世界都倒向工業化這邊。”

“因為那樣比較好。”

“也許,但它無法永遠持續。如今,我們正在見證過度傾倒的結果。帝國無法再存在太久,因為它已經……已經過熱了,我想不出其他的表達方式。其後的發展我們還不知道,如果借著心理史學,我們有可能設法阻止這場衰亡,或是更可能的情況,在衰亡之後強行復興,會不會只是召來另一個過熱周期?這是人類唯一的未來嗎?就像西西弗斯那樣,將圓石推到山頂,卻眼看它再滾到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