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深 淵(第2/3頁)

“……這怎麽可能?人口質量控制委員會有那麽多測驗,”她語氣稍微不那麽冰冷了,“測謊、DNA分析、身家調查等,”野馬終於想通,笑了出來,“難怪你會來自什麽奇怪的安德洛墨德斯家族,正好有債台高築的雙親,要去小行星賭一賭能不能靠采礦致富。”

“然後礦區被銀種買下,他們返航時宇宙飛船卻失蹤了。”

“被阿瑞斯之子擊墜,更改文件記錄,甚至真的買下礦區,方便把你的故事寫完整。”

“或許吧,”其實我並不清楚舞者怎樣處理這件事,“那些朋友有自己的辦法。”

“不過你怎麽撐得過雕塑手術?”她小聲地問,“就生理學來說,應該做不到。雕塑師在你身上做的……沒有人可以承受。紋章連接到中樞神經系統,強行移除前額葉的植入物,應該會導致精神病。”

“那位雕塑師才能過人,他不只為我摘除植入物,還幫另一個人設計手術過程,只是沒有自己操刀。”

“另一個人?所以有兩個。是塞弗羅嗎?”她亂猜,“所以你們才走這麽近?”

“不對,是提圖斯。”

“提圖斯?那個屠夫?你和他是一夥的?”

“沒有。我一直到擊敗你們分院後才得知他的身份。阿瑞斯確實以為我們可以聯手……”

“結果提圖斯是個禽獸。”

“被金種逼的。”

“所以就可以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別講得好像你真明白他遭遇過什麽。”我忍不住情緒上來。

“我明白啊,戴羅,我沒有轉頭不看。我讀過政策,看見了你的同胞過著怎樣痛苦的日子。但這和任意殺人、強奸、動用私刑是兩回事。”

“可是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提圖斯會有那些行為,都是因為心裏有恨,誤以為自己活下來的目的就是要復仇。若立場調換,我說不定也會和他一樣。”

野馬的目光搜尋著我的眼睛:“那為什麽你沒有?”

“因為我的妻子,”我擡起頭,“也因為你。”

“別再說這種話,”她聲音中充滿懊悔,退後一步,搖搖頭,“你不可以說這種話。”

“為什麽不可以?你一直想知道我心裏到底裝了些什麽,現在我不是讓你看見了嗎?”

“戴羅……”

“提圖斯心裏藏的是痛苦。他的生命裏只有痛苦。但我不一樣,伊歐夢想著一個新世界,我們的孩子可以在那裏過得自由。我差一點兒失去那個夢想,不過我遇見了你。”我上前一步,“因為你,我沒有變成怪物。你還不懂嗎?”我揮著手,想壓抑心裏的絕望,“在我身邊的是幾百年來奴役我們的人,我本來以為所有金種都是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劊子手。那時候,我也只想報仇。但是你出現了……你讓我看見金種也有善良的一面。洛克、塞弗羅、奎茵、帕克斯、號叫者們,大家都證明了這一點。”

“證明了什麽?”她問。

“證明了問題的症結不是色族間的抗爭,不必把你們看成金色,也不必把我們看成紅色。我們都是人類啊,野馬。人人都可以改變,可以成為自己想要的模樣。幾百年來,這個社會想抹煞這種可能性,想要隔離人類。但這是不可能的。你就是個活生生的證據。你和你父親不一樣,我可以在你身上看見愛,看見喜悅,還有仁慈。當然也有些暴躁,有些瑕疵。我也一樣,我妻子也一樣。人性種種一直都存在我們身體裏,因為我們都是人類。你父親要我們忘記這個真理,聯合會則要我們活在外界強加的規則下。”

我再上前一步。

“你曾經說過,是我給你希望,使你相信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結束學院訓練,開創更有意義的人生。後來你說,我接受你父親的條件交換,進入研究院學習,等於背棄了自己的理念。事實上,我從未背棄理念,一刻也沒有。”我繼續靠近。

“戴羅,你會毀掉我們一家。”

“確實有這可能。”

“但他們是我的家人啊!”野馬大叫,五官扭曲,“我父親吊死你的妻子。人是他害死的,你居然還可以那樣看著我?”她抽了一口氣,“戴羅,你到底想怎樣?告訴我,你是要我幫你殺了他們嗎?你要我幫你毀滅我的同胞?”

“我沒有這樣想。”

“你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麽。”

“我不打算毀掉任何一個族群。”

“你有!”她說,“怎麽會沒有?看過我們怎樣對待你的同胞,經歷過我父親對你做的那些事。”野馬解開一顆外套的扣子,好像這樣才能呼吸得順暢些。熱熔槍在她手裏晃動,扳機上的手指緊繃。“你要我怎麽辦?我不扣扳機就會有好幾百萬人喪命。”

“你扣扳機的話,就是接受數十億人要繼續當奴隸的現況。想想那些還未出世的孩子。而且,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另一個人崛起。或許是十年後,或許五十年、一千年,無論如何,也不計任何代價,枷鎖一定會被打破,你們無法阻擋,這是歷史的趨勢。對你而言,該祈禱的是不會由提圖斯那樣的人站上我現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