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而後生(第2/3頁)

“我怎麽不知道你對女人有興趣?”

“就算被殺死,我還是很欣賞她。但我並不是要跟你說這個。一個人在太空好幾個月,除了船還是船,真不知道你們在上頭是怎麽打發時間?”

我在他對面坐下,他推來一瓶綠色的酒。

我搖搖頭:“我喝酒唯一的原因就是要忘記像你這種人。”

“哈,非常有阿寇斯的風格,罵人不帶臟字。沒記錯的話,這是洛恩先生最出名的一句話。當然了,他有名的句子很多。”胡狼靠著椅背,神情平淡,令人難以猜測。他的眼神仿佛光滑的古董硬幣,頭發是沙漠的色澤。他一手轉著銀色的觸控筆,動作靈巧,發出猶如昆蟲快步竄過荒地的嚓嚓聲。“事隔多年,奧古斯都家族的胡狼與火星收割者重逢,結果兩個一樣慘。”

“你是自作自受。”我回答。他將筆插在耳朵後面,從桌上的盤中拿了一個雞腿,用牙齒撕下皮。

“你覺得不舒服?”

“怎麽會呢?我們都很清楚你有多愛黑漆漆的地方。”

他忽然笑了。笑聲既高又尖,仿佛被踢了一腳的狗。“你可真有本事,戴羅·歐·安德洛墨德斯。明明家人全死光了,沒錢沒勢,原本看不出有什麽長處,父母都懶得推薦你進聯合會,更別提你還毫無人脈。嚴格來說,你進學院前完全是默默無聞,沒有未來。卻逮到個機會就立刻崛起了。”

“你還是一樣多話。”我低聲回應。

“你也一樣老愛樹敵。”

“人總有嗜好。”我望向他少了右掌的斷肢,“很喜歡引人注目嗎?你大概是現存的金種裏唯一斷了手也不裝義肢的人。”

“我真不明白,你都走到這步田地,怎麽還想用言語激我?話說,你的銀行賬戶已經被清空了。”我在位置上扭動了一下。“你還不知道啊?普林尼若要動手,就不會留一點兒情分。你名下所有資產都被處理掉了,幾乎一無所有,卻還一個人在月球最底層,坐在我和我的部下之間,對我說些不中聽的話。”

“這些是你的手下?”我瞥瞥旁邊的低等色族,“我以為你會嫌他們惡心。”

“有規定說人必須喜歡自己的孩子嗎?”胡狼很得意地問道,“他們都是從我們金種的胯下生出來的。”他咬著雞腿,直到骨頭哢哢作響。“你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在做什麽嗎?”

“在樹林裏自慰?”

“猜錯了。敗在你手上讓我很受挫,我從不諱言這個。你不僅傷了我,還破壞了我的計劃。我妹妹也是。她竟然塞住我嘴巴,將我赤身裸體地綁起來丟在你面前。真傷了我的心,尤其還得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聖痕者恥笑。”

“大家都知道你沒血沒淚,阿德裏烏斯。”

“拜托你還是叫我胡狼。從你口中聽見‘阿德裏烏斯’這名字,感覺就像聽到貓發出汪汪叫。”他身子微顫,但一個手臂粗壯、蒼白臉上文滿刺青的女棕種從廚房端了三個冒著熱氣的碗來,他又興高采烈地向前一湊。棕種將碗放下。“謝謝!”胡狼說完,把其中兩碗攬到自己面前。

我望著碗,臉上寫滿狐疑。

“我不下毒的,”他說,“想對我老爸下毒機會多的是,但我也沒動手。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你還沒從他那兒得到想要的東西?”

“你覺得我想要什麽呢?”

“認同。”

胡狼隔著熱氣凝望著我:“說得真好。很多人願意給我機會,都是沖著我爸的面子,與我根本無關。其實,他們心裏都因為我吃過人就鄙視我,真是虛偽。不然我能怎麽辦呢?他們不是說我們一定得勝利嗎?我只是盡我所能,卻被他們批得一無是處,好像他們有多高尚、從沒殺過人似的。真是莫名其妙!”他搖頭輕嘆,“我也可以像你一樣進入研究院學習星戰技術,不然就是到月球的政治官學院拿學位。假如願意忍受金星那種環境,要成為審判官也不是問題。但我不想進他們的學校,不打算靠他們的施舍往上爬。”

“我聽到過風聲,那是真的嗎?”

“多半是吧,”他夾了一大口面,倒上辣椒醬,“我現在是個商人,戴羅。倒買倒賣,收藏些東西,再創造一些東西。當然啦,那些做作的混賬聖痕者會說我跟那些滿腦子只有錢的銀種沒什麽兩樣,但我可不是二十世紀歐洲的過氣貴族,我只是非常明白什麽叫務實的心態,以及確實擁有一樣東西能帶給自己什麽力量。人、想法、基礎設施,這些比金錢更重要。它們的力量甚至超越——”他做了個誇張的手勢,“星艦或是銳蛇。你說說,要是沒有補給,沒有東西給船員吃,一艘船還有用武之地嗎?”

“這地方是你的?”我問。

“可以這麽說。”胡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牙,“我想我直接一點兒好了。你和我都在十八歲時結束學院訓練,今年也二十了。換句話說,我在外流浪了兩年,現在打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