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範 例

“費徹納走了?”野馬問。

“從窗戶走的。”我說。

隔著阿波羅分院白色的會議桌,我望著野馬。外面刮起了暴風雪,毫無疑問,這是為了讓我的人出不了城堡,守著溫暖的火堆和熱乎乎的湯罐。野馬的頭發卷曲地披在肩膀上,用皮繩束在一起。她也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狼皮大衣,但上面畫了些紅色條紋,帶馬刺的靴子沾滿泥巴,高高翹在桌子上。學院旗幟——她唯一愛用的武器——斜靠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野馬的表情非常靈活,會飛快地露出譏諷的微笑,愉快地皺眉。她一邊微笑一邊問我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什麽時候會背叛我。”我說。

她的眉毛絞在了一起:“你認為我會那麽做?”

“要麽作弊,要麽成為其他作弊者的犧牲品。”我回答道,“這話是你自己說出來的。”

“你打算欺騙我嗎?”她說,“不。這能讓你得到什麽好處?你和我兩個打敗了這場遊戲。他們希望我們相信,只有犧牲一切才能獲得勝利。但那不是真的,我們證明了這一點。”

我什麽都沒有說。

“我信任你,攻下我的城堡之後,你發現我躲在泥地裏,但放我走了。”她沉思著解釋說,“你也信任我,因為卡西烏斯把你扔在泥坑裏等死時,是我把你救了出來。”

我沒有回答。

“這就是你的回答了。你將從事偉大的事業,戴羅。”在這之前,她從沒叫過我的名字,“也許你不用孤軍奮戰。”

她的話讓我微笑了。我猛地站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把我們的人召集起來。”我發出命令。

我知道她希望在這裏休息,我也想。熱湯的香味、溫暖的床鋪、與她安寧地相處片刻,這些都誘惑著我。但這些都不屬於征服者。

“我們要讓學監們大吃一驚。我們要進攻朱庇特分院。”

“我們沒法讓他們吃驚。”她碰碰手上的戒指。費徹納制造的屏蔽力場已經消失。我們可以把戒指徹底扔掉,但它們是一種保障,盡管學監可以做點小手腳,但常識決定他們無法任意篡改影像,否則初選官們一定會起疑。

“就算我們熬得過外面的暴風雪,幹掉朱庇特分院又能達到什麽目的呢?”她問,“如果阿波羅分院陷落之後學監也沒離開,那麽朱庇特的學監也不會。你只會刺激他們進一步幹預。我們現在該對付的是胡狼!”

我知道學監們正監視著我們的計劃,我想讓他們知道我打算做什麽。

“我還沒準備好對付胡狼,”我對她說,“我需要更多盟友。”

她看著我,眉頭緊鎖。她不懂我要做什麽,但沒關系,過不了多久她就明白了。

我的軍隊冒著風雪敏捷地前進,身上厚厚的毛皮讓我們看起來像一群蹣跚奔跑的野獸。我們靠星星辨別方向,晝夜兼程。山裏的風十分淩厲,雪也堆得很厚,但我的士兵們一點都不抱怨,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毫無目的地帶著他們亂走。新加入的士兵更加努力,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帕克斯的普及之下,他們沒有一個不知道我的故事,不顧一切想給我留下好印象。這成了個問題:不管我走到哪兒,旁邊的士兵都會突然用比剛才快一倍的速度前進,不是沖到前面的人旁邊,就是把後邊的人甩開一大截。

暴風雪猛烈極了。帕克斯總是站在我和野馬旁邊,好像要擋住寒風,不讓它吹到我們身上。為了爭奪離我最近的位置,他和塞弗羅不斷踩到彼此的腳趾頭。他們倆的不同之處在於,帕克斯恨不得幫我生火,如果我首肯,他甚至願意幫我掖好被子,而塞弗羅總是讓我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現在我總是能從他臉上看出他父親的影子。得知他身世的秘密之後,他在我眼中變得弱小起來。這是沒有道理的,我一直以為他真是從一頭母狼肚子裏蹦出來的。

過了一段時間,雪停了,春天又快又猛烈地到來。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學監們在耍弄詭計。號叫者們打起全副精神盯緊了天空,以防學監們趁我們趕路時從空中襲擊我們。但他們沒有這麽做。塔克特斯始終注意著他們留下的痕跡。但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敵方斥候,沒有遠遠傳來的戰鬥號角,除了北方屬馬爾斯分院的高地,其他地方都看不到升騰的煙霧。

向朱庇特分院前進的路上,我們一路劫掠被燒毀的城堡裏的糧食倉庫。我們在巴科斯城堡裏找到了大壺大壺的飲料,發現那些只是葡萄汁時,塞弗羅失望極了。我們還在朱諾分院深深的地窖裏找到了腌制的牛肉,壓成一塊塊的幹酪,用樹葉包好的魚和好幾袋常見的煙熏馬肉。行軍路上,我們可以靠這些東西填飽肚子。

四天艱苦的行軍之後,我抵達了朱庇特那座被三面高墻圍起的城堡。雪化得很快,地面變得潮濕稀軟,馬走起來很不方便。一條條小溪從我們的營地間流過。我沒有費事去想行動計劃,只告訴帕克斯、米莉雅和奈拉的小隊,幫我拿下城堡的人可以得到一件獎品。守軍人數很少,我的士兵們在有間隔的垛口下方搭起一些木頭坡道,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攻占了要塞。對方虛弱的抵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墻上僅有的寥寥幾個守兵已經厭倦了這場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