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背誓者

我的朋友並沒有拋棄我。這句話有什麽深意?什麽朋友?阿瑞斯之子的人?還是只是一個泛指,把所有在學院競爭中支持我的神秘人物都包括在內了?他們是否知道天馬吊墜對我意味著什麽,還是只想把一件讓我牽腸掛肚的東西送回我手中?

疑問雖多,但都不重要。那些都在遊戲之外。遊戲。除了遊戲還有什麽。這個世界裏真實發生的一切,我所有的紐帶、羈絆、願望和渴求,都和這場遊戲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我需要一支軍隊助我取勝,但不能是奴隸組成的。我不會重蹈覆轍。不論現在,還是今後發起暴動時,我需要的都是追隨者,而非奴隸。

奴役他人的不公正行為,無法賦予同樣的人自由。

我給野馬注射了針劑,她的高燒隨即退去。一個星期後,我們出發向北。走得越遠,她的體力就恢復得越好。她不咳嗽了,活潑的笑容又回到了她臉上。她時不時地需要休息一下,但不一會兒就又追上來,還要趕到我前頭去。她故意讓我知道。為了吸引獵物,我們一路上竭力弄出動靜來,像故意惹人厭一樣夜夜都把篝火點得極旺。第六天夜裏,第一批獵物出現了。

背誓者順著一條小溪向我們逼近,利用汩汩水聲掩蓋自己的行跡。我馬上喜歡上了他們。假若我們的火堆不是陷阱,他們一定能打我們個出其不意。但這的確是個陷阱。兩個人影踏進光亮時,我們幾乎要收網了,但如果他們有足夠的智謀順水而來,肯定還會留幾個人潛伏在黑暗之中。弓箭上弦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緊接著是一聲慘叫。野馬射中了一個躲在黑暗裏的人。我擒住了另外兩個。我從藏身的雪堆裏站起,狼皮大衣上的雪簌簌落下。我用弓背從後面把他們打倒了。

之後,被野馬打中的那個,在我們的火堆前處理自己腫脹的眼睛。我和他們的頭領交談起來。她的名字是米莉雅,高大瘦長,肩膀略佝,生著一張馬一樣的長臉,骨瘦如柴的身上掛著襤褸的衣服和偷來的獸皮。還有一個孩子沒有受傷,名叫戴克斯,矮小清秀,三根手指上長滿凍瘡。我們給了他們不少獸皮,我想這讓我們的對話有了變化。

“你知道我們是可以把你們變成奴隸的,對嗎?”野馬揮舞著手裏的旗子問道,“你們會變成雙重背誓者,等遊戲結束後,也會遭到雙重的遺棄。”

米莉雅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戴克斯表示關切,另一個人只聽米莉雅的。

“我一丁點也不在乎。一次兩次又有什麽分別。”米莉雅說。他們都有馬爾斯分院的奴隸標記。我不認識他們,但他們的戒指表明,他們是朱諾分院的人。“我寧願帶著恥辱的標志,也不想跪得膝頭發青。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我才不在乎你父親是誰。”

“我父親,”她堅持說,“是加伊烏斯·歐·垂科斯,火星南半球最高司法官。”

“我才不在乎。”

“他的父親是……”

“關我屁事。”

“那你就是個傻瓜。”她拉長調子,慢慢地說,“要是你以為我會乖乖做你的奴隸,你就是個雙料傻瓜。我會半夜割斷你的脖子。”

我沖野馬點點頭。她站起身,猝然把旗子按在了米莉雅額頭上。馬爾斯的標志變成了密涅瓦的。然後,她用密涅瓦分院的旗子除去了那個奴隸標記。現在,米莉雅額上只有泥土和原本的金色紋章了。戴克斯的眼睛瞪大了。

“要是我給你自由呢?”我問她,“你還要對我動刀子嗎?”

她一時張口結舌。

“米莉[6],”戴克斯小聲說,“你怎麽想?”

“我不會奴役你們,”我解釋說,“也不毆打你們。你們給營地挖糞坑,我也會跟你們一起挖。誰對你動刀,我就對誰動刀。你們願意加入我們的軍隊嗎?”

“他的軍隊。”野馬糾正說。我皺著眉看了她一眼。

“他是誰?”米莉雅問,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臉。

“他是收割者。”

我們招募十名背誓者花了一星期時間。在我看來,這十個人明明白白地表示了他們不願再做奴隸。第一個給了他們目的、食物、毛皮而不強迫他們舔自己靴子後跟的人,或許可以博得他們的好感。他們大都對我略有耳聞,但都有點失望,因為我沒把擊敗巨人帕克斯時用的鐮刀帶在身邊。看樣子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傳奇。他們說,在馬爾斯分院的奴隸部隊和朱庇特交戰的時候,收割者把對方的騎手連人帶馬舉了起來,扔進了阿寇斯河裏。

我們在發展壯大,但還是要躲避更強大的敵人。我是馬爾斯分院的人,但洛克死了,卡西烏斯和我反目,只剩下奎茵和塞弗羅還是我的朋友。也許還有波拉克斯,但他只會站在得勢的那一邊。該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