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落 馬

我全副武裝沖向戰場,全身漆黑,蓬亂的頭發用羊腸草草綁起,前臂戴著從戰場上繳獲的杜洛鋼臂甲,胸前穿著漆黑鋥亮的杜洛鋼護胸甲。這些東西能擋住離子武器和光劍之外的所有刃器。我的靴子上沾滿汙泥,臉上畫著黑紅相間的紋路。鐮刀掛在背上,到處都藏滿匕首。奎特斯身側用紅顏料畫著九對交叉的枯骨和十頭狼。它們出自莉婭之手,每根骨頭代表一個被擊敗的敵人,醫療機器人通常會把他們治好,然後扔回戰鬥中;每一頭狼代表一個奴隸。卡西烏斯策馬跟在我身邊,他渾身閃閃發光。他作為獎品得到的杜洛鋼裝備被擦得和他閃光的長劍一樣明亮,和從他威風凜凜的頭顱上泉水般垂下的卷發一樣耀眼。看他的樣子,仿佛被人圍成一圈撒尿的事從來不曾發生在他身上。

“我相信我就是閃電,”卡西烏斯大聲說,“而你,我深思熟慮的朋友,你是驚雷。”

“那我是什麽?”洛克問。他踢踢馬腹,走到我們身邊,泥點四濺:“是風嗎?”

“你滿肚子都是那東西,”我嗤了一聲,“熱乎乎的那種。”

分院的眾人騎馬跟在我們身後。所有人都在,除了在城堡留守的奎茵和瓊。這是一場豪賭。我們騎得很慢,讓密涅瓦知道我們來了。他們不知道的是,幾個小時前的夜裏我就去過了,而塞弗羅現在還在那兒。我指甲裏依然有泥垢。

密涅瓦分院的斥候從怪石聳峙的山頂快步跑過。他們假裝嘲笑我們,實際上是在清點我們的人數,以便更好地理解我們的戰術。但看著我們在他們長滿高草和橄欖樹的田地間長驅直入,他們迷惑不解,以至於把斥候召回到了高墻後面。我們從未這樣傾巢而出過。號叫者,也就是我們的斥候,騎著黑馬觀察一切,黑色長袍撲扇得像烏鴉的翅膀。優等生出身的殺手們,殘忍的維克瑟斯、暴躁的波拉克斯、惡毒的卡珊德拉,他們很多都出自提圖斯麾下,是大軍的先鋒。奴隸們在各自的主人——俘虜了他們的人——身邊蹣跚前行。

我策馬前進,卡西烏斯和安東尼婭護在我的側翼。今天安東尼婭負責掌旗。城墻上只有零星幾個弓手。我告訴卡西烏斯,讓他查清側翼是否有伏兵,以防密涅瓦分院有這個打算。於是他騎著馬大步跑開了。

密涅瓦分院的要塞外環繞著一百米寬的荒地,上星期的暴雨把它變成了一片泥濘。那是一片殺陣。一踏進去,弓手就會想方設法殺死你的馬。如果你不肯撤退,他們會殺死你。地上躺著近二十匹馬的屍體,有我們的,也有他們的。兩天前,卡西烏斯剛剛指揮過一場血腥的戰鬥,把一支密涅瓦的小分隊直逼到了城堡門口。

殺場之外是一片草海,有些地方的草比塞弗羅站直了還要高。我們站在泥濘地帶和開滿野花的秋日草場邊緣。腳下的土地又濕又軟,奎特斯在我身下嘶叫起來。

“帕克斯!”我高聲喊道,“帕克斯!”

我對著高墻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終於,笨重的大門被打開了,跟卡西烏斯和我偷偷潛入的那天一樣笨重。野馬策馬走了出來。她慢條斯理地穿過泥濘,走到離我們很近的地方。任何東西都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你打算來一場決鬥嗎?”她露齒一笑問道,“密涅瓦分院睿智而高尚的帕克斯,對戰屠夫分院的血腥收割者?”

“這件事被你描述得激動人心。”安東尼婭打了個呵欠。她身上一塵不染。

騎手對她視而不見。

“你確定那片草叢裏沒有伏兵,不會在我們的人出來支持我們的英雄時,發動襲擊?”野馬問道,“我們要不要放把火燒燒看?”

“我們所有的人都在這兒了,”安東尼婭說,“你知道我們的人數。”

“是的。我知道怎麽數數,謝謝。”野馬不看她,只看著我。她似乎有些憂慮,壓低了嗓音說:“帕克斯會讓你受傷。”

“帕克斯,你的睾丸怎麽樣了?”我沖她頭頂上方大聲喊道。要塞裏忽然傳出一陣擂鼓般的聲音,把她嚇得一縮。但那不是鼓聲。帕克斯走出大門,用戰斧敲打著他的盾牌。野馬吼叫著讓他回去,他像狗一樣服從了,但沒有停止用斧子敲擊盾牌。我們達成了協議,這次決鬥的賭注是我們兩人手中的所有奴隸。這是一筆慷慨的賭注。

“我想美男子應該是個決鬥高手。”野馬說完聳了聳肩,眼睛注視著草原,“那個瘋子去哪兒了?你的影子,領著狼群到處跑的家夥。他躲在草叢裏了嗎?我可不想讓他第二次從我背後冒出來了。”

我高聲呼喊著塞弗羅的名字。號叫者中有人舉起一只手。那張從狼皮鬥篷中揚起的臉上糊滿了泥巴。五個號叫者都在這裏。實際上,除了奎茵,我們的人都在這裏了。野馬還是不滿意。我們必須退到離泥地六百米外的地方去,我們目前落腳之處一百米內的野草都要燒光。等草燒完,清出來的火燒場就是進行決鬥的地方。我們各自選出十個人,圍成一個圓形決鬥場。除了這些人,她的手下退回城堡裏,我的人待在六百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