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統 一

提圖斯是舞者擔心我會成為的人。他和哈莫妮一樣,是為復仇而活的生物。提圖斯指揮的叛亂會在數周內失敗。更糟的是,如果提圖斯繼續這樣做,繼續如此不穩定,我也會落入危險的境地。舞者說謊了,或者他也不知道還有其他紅種人接受雕刻,戴上了黃金種的面具。還有多少我們這樣的人?阿瑞斯在這裏,在殖民地聯合會裏安插了多少?在學院裏呢?一千個或者一個都已經不重要了。提圖斯的弱點讓所有被改造成黃金種的紅種人處於險境。伊歐的夢想也在危險之中,而這是我無法容忍的。伊歐不是為了讓提圖斯殺死幾個黃金小鬼才赴死的。

我在武器室裏飲泣,我知道我必須怎麽做了。

這雙手將染上更多血汙。因為提圖斯是一條瘋狗,必須被處理掉。

早晨,我把提圖斯拖到分院前面的廣場上。昨夜盛宴的殘留物已經被清理幹凈。我把奴隸也叫了出來,讓他們看著。幾個學監在高空翻飛,旁邊沒有醫療機器人。這想必意味著他們無聲的贊同。

我當著他前黨羽的面把他按在地上。他們靜靜地看著,頭頂濃霧,雙腳不安地刮蹭著圓石鋪成的冰冷地面。一陣寒意從我手中的杜洛鋼鐮刀傳到我掌心裏。

“我以強奸、人身傷害以及意圖謀殺分院同學的罪名,宣判提圖斯死刑。”我說出了理由,“有人對我的宣判權表示異議嗎?”我先掃視了一眼天上的學監們。他們一聲沒出。

我盯著殘酷的維克瑟斯。那塊瘀血還沒完全消退。接著,我的視線移到卡珊德拉身上。我甚至看了一眼暴躁的波拉克斯,他救了卡西烏斯,為我們打開了城門。他站在洛克身邊。忠誠在這裏是如此不堪一擊。

我自己的忠誠呢。我要殺死一個紅種人,因為他殺了黃金種人。他和我一樣掘土挖洞。他有著和我一樣的靈魂。死後,他的靈魂會飛到死亡山谷,但在活著的時候,他的悲哀讓他變得愚蠢而自私。他本應是個更好的人。紅種人要比此刻的他善良,不是嗎?

提圖斯的人一言不發,他們犯下的罪行現在都在他們首領身上,會在他死後消失。我這樣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轉的。

“我反對,”提圖斯說,“並向你發起挑戰,狗雜種。”

“我接受你的挑戰,朋友。”我簡單地鞠了一躬。

“那麽就按照劍士工會的規矩來一場決鬥吧。”洛克宣布。

“那麽,我要選……”提圖斯看了一眼我的鐮刀,“我要選直劍。不要彎刀。”

“悉聽尊便。”我說完,向前走了一步,然後我感覺到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肘部,我的朋友從後面走了過來。

“戴羅,他是我的。”卡西烏斯冷冷地在我耳邊說。“你記得吧?”我沒有做出任何確認的表示,“我請求你,戴羅。請讓我為貝婁那家族增光添彩。”

我看看洛克,他搖了搖頭,站在卡西烏斯身後的奎茵也搖頭。但我是這裏的領袖。我也的確向我的朋友做出過承諾,而他現在已經承認了我的權力。他在請求,而不是在要求我。於是我假裝考慮了一會兒,接受了他的請求。我退到一邊,卡西烏斯走上前,深諳擊劍的他,手中握著一把直劍。那把武器很醜,但他用石頭打磨過。

“廢物。”提圖斯嘲諷地說,“棒極了。等咱們打完,我會很高興再往你身上撒一次尿的。”

提圖斯擅長的是打架,擅長泥濘中的混戰和內訌。不知他是否清楚,今天他多麽輕易就會送命。

洛克用灰在兩個決鬥者身邊畫了個圓圈。小醜和苦臉抱著一堆武器走了出來。提圖斯挑選了一把五天前他從刻瑞斯分院搶來的寬刃大劍。金屬在石頭上的摩擦聲在院子裏回蕩著。他把劍揮了一下,兩下,檢查著金屬。卡西烏斯沒有動。

“已經嚇得尿褲子了嗎?”提圖斯問,“別害怕,我下手會快一點。”

進行完必要的儀式之後,洛克宣布決鬥開始。

卡西烏斯並不心急。

醜陋的武器撞在一起,響起脆弱的聲音。聲音刺耳。劍刃崩開了,他們咧嘴笑了起來。但刀刃找到血肉的時候是多麽安靜啊。

唯一的聲音是提圖斯的吸氣聲。

“你殺了朱利安,”卡西烏斯輕聲說,“貝婁那家族之子,朱利安·歐·貝婁那。”

他把劍刃從提圖斯腿上拔出來,刺進另外一個地方。然後再拔出來。

提圖斯放聲大笑,無力地搖晃著。這景象令人感到可悲。

“你殺了朱利安。”猛刺的同時,他不斷重復這句話。我把視線移開。提圖斯早已斷氣;奎茵臉上淚如泉湧,洛克把她和莉婭帶走了。我的軍隊一片寂靜。薊草往圓石地上啐了一口,伸手摟住卵石的肩膀。小醜看上去比平時更沮喪了。學監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卡西烏斯的狂怒充斥了整個廣場,有如一曲獻給他溫和的兄弟的殘酷安魂曲。這是復仇。它看上去是如此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