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憤怒分院

我們在福玻斯塔找到了洛克,和他在一起的還有莉婭、苦臉、小醜、薊草、野草和卵石。我們有八匹馬了——兩匹是在湖邊偷到的,六匹來自密涅瓦的城堡。我們把它們加到了計劃之中。卡西烏斯、塞弗羅和我從橋上越過密德斯河。一個敵方斥候飛快地跑到北邊,向野馬報警去了。安東尼婭帶領著其他五匹馬朝斥候逃走的方向,向北包抄;洛克他們徒步從南邊包抄。

幾匹馬裏只有我那匹沒被塗上泥漿。那是一匹漂亮的母馬。我左手舉著密涅瓦的金色旗幟,看起來威風凜凜。我們本可以把旗藏到安全的地方,但必須讓他們知道旗在我們手裏。雖然偷到旗子的人是塞弗羅,但他並不想扛著,他太喜歡他那兩把波紋形的匕首了。我覺得他甚至會跟它們說悄悄話。卡西烏斯不能舉旗,有其他的事需要他做。並且,旗子在他手裏的話,會讓他看起來像是首領。這可不行。

我們在死寂中策馬越過平原。霧氣在林間湧動,我從中穿過。卡西烏斯和塞弗羅奔馳在我兩邊,我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什麽地方有狼在嚎叫,塞弗羅也號叫以示回應。我的馬受了驚嚇,我竭力讓自己坐得穩當一些,但還是從馬背上摔下來兩次,卡西烏斯的大笑聲從黑暗中傳來。我幾乎想不起這一切都是為了伊歐、為了發動叛亂而做的。今晚我總算有了遊戲的實感,因為我終於開始從中找到樂趣了。

我們的城堡被占領了。矮墻上的火光告訴了我這一點。城堡高高聳立在俯視著河谷的山頂上,火把在霧氣彌漫的黑暗中折射出古怪的光暈。馬蹄輕盈地踏在潮濕的草地上。密德斯河在我右邊,水聲汩汩,仿佛夜裏病懨懨的小孩。卡西烏斯也在那個方向,但我看不到他。

“收割者!”野馬在霧中大喊,她聲音裏的戲謔消失了。她離我四十米遠,在通往城堡的坡道底部。她探身向前,在鞍橋上方交叉著雙臂,六個騎手列在她身邊。其他人肯定在守衛城堡,不然我一定聽得到動靜。我看著她身後的男孩,帕克斯高大極了,長矛在他戴著連指手套的手中纖細得像一根權杖。

“你好,野馬。”

“看樣子你沒有淹死。淹死的話就省事多了。”她的聰明面孔沉了下來,“你是個邪惡的家夥,知道嗎?”她去過城堡裏了,沒有語言能形容她的憤怒,“強奸?殘損肢體?謀殺?”她啐了一口。

“我什麽都沒有做,”我說,“學監們也沒有。”

“是的。你什麽都沒有做。現在你搶到了我們的旗子。美男子也在霧氣裏躲著嗎?請便吧,裝作你不是他們的領袖。裝作你對此沒有任何責任。”

“負有責任的是提圖斯。”

“那個大塊頭雜種?哦,帕克斯已經教訓過他了。”她指了指一旁那個怪物般的男孩。帕克斯的頭發剃得很短,小眼睛,下巴厚而結實,中間有一道溝。相比之下,他的馬只有狗那麽大。他裸露的手臂中仿佛包裹著巨石。

“我不是來聊天的,野馬。”

“你是要來割掉我的耳朵嗎?”她冷笑一聲。

“不。但矮子精會來找你。”

這時,她的一個人慘叫著從馬鞍上滑了下去。

“這該死的是怎……”一個騎手喃喃地說。

他們身後,兩把匕首滴著鮮血。塞弗羅像發瘋一樣長聲號叫起來。和他同聲號叫的還有五六個,安東尼婭和她半數的福玻斯戍衛隊從北方的山坡沖下來,騎著塗了泥巴的馬。他們在濃霧中像瘋子一樣嘶吼著。野馬的士兵團團轉圈。塞弗羅又幹掉一個。他沒有使用電擊長矛。醫療機器人的尖叫劃破夜空。不知何時,空中到處都是前來觀戰的學監。墨丘利跟在所有人後面,把懷裏的酒瓶挨個兒扔給他們。我們擡頭看著他們古怪的模樣;馬兒仍在飛跑。時間停止了。

“為了混戰!”膚色很深的阿波羅在空中嘲笑地說。他的金色長袍表明他剛從床上起來,“為了混戰,幹杯!”

被卷入混亂的野馬高聲發號施令。又有四個騎手沖出大門,從坡道趕下來支援。該我上場了。我用力把密涅瓦的旗幟插在地裏,高聲命令士兵們開始屠殺。我在馬腹上用力一踢,母馬蹣跚地向前一沖,幾乎把我甩落。馬蹄重重踐踏在潮濕的土地上,我的身體隨之抖動。我用強壯的左手握緊韁繩,右手抽出鐮刀。嘶吼出聲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又成了一個地獄掘進者。

見我猛沖過來,敵人馬上七零八落地逃開。我的狂怒讓他們迷惑不解。那是塞弗羅的瘋狂,是戰神馬爾斯超出常人的野蠻。人們四散逃走,只有一個騎手沒逃。帕克斯跳下馬背向我沖來。

“帕克斯·歐·忒勒瑪納斯!”那個巨人一邊怒吼,一邊向我走來,嘴角直冒泡沫。我用腳跟狠踢馬腹,長聲號叫起來。帕克斯一肩撞在我的馬胸前,把它弄倒了。可憐的畜生慘叫起來。世界翻了個個兒,我從馬鞍上直飛出來,越過馬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