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野 馬

那次的事情之後,有什麽東西從卡西烏斯身上消失了。他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所向無敵的少年不太一樣了。這次受辱改變了他。盡管我說不出哪裏變了。當我幫他把手指復位後治療肩傷的時候,他痛得倒了下去。

“謝謝你,我的兄弟。”他對我說完,雙手扶住我的腦袋兩側把自己支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出這樣的詞句。“這次考驗我失敗了。”我沒有出言反駁,“我像個傻瓜一樣沖了過去。換作是別的什麽地方,他們一定會把我殺掉。”

“至少你沒有丟掉性命。”我說。

卡西烏斯輕聲笑起來:“只丟了尊嚴。”

“還不錯。那東西你有的是。”洛克微笑著說。

“我們得把她救回來。”卡西烏斯不再做鬼臉,他看看洛克,然後轉向我,“奎茵。我們必須把她救回來,在他把她弄到塔裏之前。”

“我們會的。”我們當然會。

卡西烏斯和我按照計劃向東走去,走得比哪一次都遠。我們沒有離開北部高地,但一直走在高地邊緣,下面的開闊平原始終在我們視野之內。向東,向東。我們的長腿走得又快又遠。

“東南方有一個騎手。”我說。卡西烏斯沒有去看。

我們穿過潮濕的河谷,在一個水深而黑的湖邊,我們和一群小鹿隔著湖面一起喝了點水。我們腿上糊滿了爛泥。蟲子在冰冷的湖面上滑行著。我俯身喝水,泥土從手指間冒出,感覺非常舒服。我在水裏浸了浸腦袋,和卡西烏斯一起吃起羔羊肉幹來。肉裏沒有放鹽。我的胃因為蛋白質而絞痛起來。

“你覺得咱們走到城堡東邊的哪裏了?”我問卡西烏斯,向他背後一指。

“也許有二十公裏吧。不好說。感覺會更遠一些,但我剛開始覺得累。”他直起身體,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看,“啊。看到了。”

一個女孩騎著有花斑點的野馬,正在河谷邊緣觀察我們,鞍子上拴著一根包裹起來的長條形東西。我看不出她所屬的分院,但我見過她。那次我從馬提歐給我的小馬駒背上栽了下來,她就是管我叫精靈種的那個女孩。

“我想騎她的馬回去。”卡西烏斯告訴我。他的左眼還沒法看東西,但他多少迫使自己把冒險精神找了回來。“嘿,親愛的!”他叫道,“該死的,我肋骨好疼。好漂亮的坐騎!你是哪個分院的?”

這讓我很擔心。

女孩策馬跑到離我們十米遠的地方,她領口和袖子上的紋章用兩塊布條遮住了,臉上用混了動物油脂的藍莓汁畫了三條斜線。我們看不出她是不是刻瑞斯的人。她可能來自南部森林,東邊,或者東北方的高地。

“瞧啊,兩個馬爾斯分院的。”她嘲弄地開了口,看著我們的紋章。

卡西烏斯可憐巴巴地鞠了一躬。我沒有動。

“呃,棒極了。”我用鞋子朝一塊石頭踢了一腳,“你好……野馬。紋章很漂亮。馬也是。”我讓她知道,有馬匹很珍貴。

她身材嬌小脆弱,臉上的微笑卻不是這麽一回事。她在嘲諷我們:“你們在這野地裏幹什麽呢,收割莊稼?”

我拍了拍鐮刀:“我們家裏的足夠吃了。”我指了指南邊的城堡。

她忍著沒有嘲笑我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

“那是當然。”

“我不想和你交惡。”卡西烏斯勉強用被揍得很慘的臉擠出一個微笑,“你美得讓我目瞪口呆。用你馬鞍上那個蓋著布片的東西敲敲我,把我帶回你的要塞吧。我願意做你的粉種仆人,只要你保證不把我分給其他人,並且每晚都溫暖我。”他步履不穩地向前邁了一步,伸出一只手,“還有每天早晨。”女騎士連退了四步,直到他放棄偷她的馬。

“哦,你真是迷人,美男子。看看你手裏那把幹草叉,你應該還是個了不起的戰士。”她朝他眉目傳情。

卡西烏斯挺起胸膛,以示贊同。

她等了一會兒,等他明白過來。

然後她嘆了口氣。

“哦。嗯,你瞧,我們要塞裏除了和分院主神相關的東西之外,其他工具一概沒有。所以,你們應該已經和刻瑞斯分院的人碰過面了。”她嘲弄地在馬鞍上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你們沒有莊稼。你們剛和有莊稼的人交戰過,並且你們顯然沒有更好的武器,否則就會帶在身邊。這說明刻瑞斯的人也在這一地區。很可能在森林邊適合莊稼生長的低地上,或者在那條大家都在談論的大河不遠的地方。”

她有一張心形的臉,眼睛裏含著笑意,嘴上滿是譏笑,長長的金發編成許多小辮垂在身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們在樹林裏?”她問,“也可能在北邊的高地上。哦,太有趣了!你們的武裝有多差?顯然你們沒有馬。你們分院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