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學儀式(第2/2頁)

“你覺得他們想讓我們幹什麽?”朱利安問,“難道他們希望我們……”

“自相殘殺?”我幫他說完,“是的。這是他們希望的。”盡管如鯁在喉,我還是攥起了拳頭,“我想戴上那個戒指,朱利安。你願意讓我拿到它嗎?”

我比他強壯,盡管不一定有他高。但這無所謂。他不會有機會的。

“我必須拿到它,戴羅。”他低聲說著,揚起了頭,“我來自貝婁那家族。我不能空手回去。你知道我們是什麽樣的人嗎?你可以帶著恥辱回去,但我不能。我比你更需要它!”

“我們回不了家,朱利安。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你聽到他的話了。”

“他們不會那麽做的……”他試圖說服我。

“不會嗎?”

“我請求你。求你了,戴羅,回你的家吧。你不像我這樣需要它。你不需要。如果我失敗了,卡西烏斯……他會受到多大的羞辱。我會不敢再見他的面的。我們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有聖痕。我父親是一位統帥。一位統帥!如果他的兒子連入院試都通過不了……他的士兵會怎麽想?”

“他依然會愛你。我父母會。”

朱利安搖搖頭。他吸了口氣,站得筆直。

“我是朱利安·歐·貝婁那,貝婁那家族之子,我的朋友。”

我不想這麽做。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不願傷害朱利安。但我自己的意願幾時重要過?我的人民需要這個戒指。伊歐犧牲了她的幸福和生命,我也可以犧牲我的意願。我會將這位年輕的王子獻祭,甚至自己的靈魂。

我先向朱利安靠近了一步。

“戴羅……”他囁嚅道。

在萊科斯,戴羅是善良的。

但我不是。這令我憎恨自己。我想,我的視線不夠清晰是因為我在哭。

社會規則和禮儀道德逐漸被剝掉了。只需要一間石室,和兩個爭奪同一件稀缺物品的人。然而這種變化並非在一瞬間發生。就算我揮拳擊中朱利安的臉,他的血弄臟了我的指頭關節的時候,這看起來還不像一場爭鬥。房間安靜而尷尬。我覺得這一拳讓我顯得很粗野,仿佛在表演。腳下的石頭冰冷。我皮膚刺痛,呼吸聲在四下回蕩。

他們想讓我殺了他,因為他的考試成績不夠理想。這場爭鬥並非勢均力敵。我是達爾文的鐮刀,是篩除秕谷的自然之力。我不知道殺戮的方法。我從沒殺過人。我沒有刀,沒有震擊槍。僅憑一雙手,我似乎沒有辦法讓這個活生生的少年流盡最後一滴血。我想笑。朱利安真的笑了出來。我是個赤身裸體的孩子,在寒冷的屋子裏攻擊另一個赤裸的孩子。他明顯在猶豫。他移動著腳,好像試圖想起一段舞蹈。但當他把手肘擡到眼睛的高度,我怕了,我不知道他會怎麽打。他以一種我沒見過的、富有藝術感的方式,半真半假地出招了。他還在躊躇,動作也很遲緩,但那個怯生生的拳頭擊中了我的鼻子。

一陣狂怒席卷了我。

我的臉變得麻木。我的心臟在喉頭狂跳。我的血管針刺般地疼痛起來。

我用一記直拳打斷了他的鼻骨。神啊,我的雙手多麽強壯。

他哀號著撞到我身上,把我的手臂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噼”的一響。我用前額攻擊,正好撞在他鼻梁上。我抓住他的後頸,又用額頭撞了他一下。他掙紮不開。又是一下。有東西斷掉了。我頭發上糊滿了起了泡的血和口水。他的牙齒刺進了我的頭皮。我用跳舞一般的動作向後退去,左腳旋轉,向前猛沖,用盡全力把右拳捅進他的胸口。我地獄掘進者的拳頭打碎了他強化過的胸骨。

我聽到一聲劇烈的吸氣聲,然後是一聲折斷嫩枝般的響聲。

他向後翻倒,摔在地上。我因為用額頭撞擊而感到腦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血紅,帶著重影。我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而下。他的身體抽搐著。我抓住他金色的頭發,發現他已經癱軟在地,仿佛一根金色羽毛。血一股股地從他鼻孔裏冒出來。他一聲不吭,不再動彈,也不再微笑了。

我跌坐在地,摟住他的頭,像摟抱嬰兒一樣搖晃著,嘴裏呼喊著我妻子的名字。他的面孔仿佛一朵鮮血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