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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已觸碰過天空

(2131年1月)

人曾經是有翅膀的。

獨自坐在基裏尼亞加山頂金色寶座上的恩迦賦予人類飛行的本領,這樣他們便可夠到樹木最高枝上的多汁果實。但有一個人,吉庫尤的一個兒子,也是第一個人類,他看到老鷹和禿鷲在高空乘風翺翔,便伸展翅膀,加入它們。他盤旋得愈來愈高,很快便遠遠淩駕於所有飛行生物之上。

這時,恩迦突然伸手抓住了吉庫尤之子。

“我做了什麽,你要抓我?”吉庫尤之子問道。

“我住在基裏尼亞加山山頂,因為它是世界之巔。”恩迦答道,“沒有哪個人的頭可以高過我的。”

於是,恩迦除去了吉庫尤之子的翅膀,也除去了所有人類的翅膀,這樣再也不會有人飛得比恩迦高了。

所以,吉庫尤的子孫後代看著鳥兒時,都會帶著一絲失落和嫉妒,他們再也無法吃到樹木最高枝上的多汁果實了。

我們這個世界按照恩迦居住的聖山命名為基裏尼亞加,這裏有很多鳥兒。我們獲得烏托邦議會的許可證之後,離開了肯尼亞,因為它對基庫尤部落的真正成員已不再具有任何意義,那時我們也將鳥兒和其他動物一起帶來了。我們的新世界是鸛和禿鷲、鴕鳥和魚鷹、織巢鳥和蒼鷺,以及其他許多種鳥兒的家園。就連我,蒙杜木古,看到它們斑斕的色彩也會感到喜悅,聽到它們悅耳的歌喉也會感到平靜。有很多個下午,我坐在自己的博瑪前,背靠著一棵古老的刺槐樹。鳥兒們到蜿蜒穿過我們村子的小河裏來喝水,我便欣賞它們的繽紛五彩,聆聽它們的優美啼鳴。

就是在這樣一個下午,一個還沒到割禮年紀的小女孩卡瑪莉,沿著將我的博瑪與村子分開的漫長的崎嶇小路走來,手裏拿著一個灰色的小東西。

“占波,柯裏巴。”她向我問好。

“占波,卡瑪莉。”我回答道,“你給我帶什麽來了,孩子?”

“這個,”她說著,遞過一只小侏隼,它虛弱地掙紮著,想要逃離她的手掌,“我在我家的沙姆巴裏發現的。它飛不起來了。”

“看起來它的羽毛已經長全了。”我說道,站了起來。這時,我看到它有一只翅膀扭曲著。“啊!”我說,“它摔斷了翅膀。”

“你能治好它嗎,蒙杜木古?”卡瑪莉問道。

她幫我按住小侏隼的頭,我簡單檢查了一下翅膀,然後我退後幾步。

“我可以治好它,卡瑪莉,”我說,“但我不能讓它重新飛起來。翅膀會痊愈,但永遠不會強壯到足以支撐它的體重的程度。我想我們應該殺掉它。”

“不要!”她叫道,一把將侏隼抱回懷裏,“你治好它,我會照顧它的!”

我盯著小鳥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它不會想繼續活下去的。”我最後說道。

“為什麽?”

“因為它曾經乘著溫暖的風,飛得很高。”

“我不明白。”卡瑪莉皺著眉頭說。

“一旦鳥兒觸碰過天空,”我解釋道,“它就再也不會滿足於在地面消磨時光了。”

“我會讓它滿足的。”她堅決地說,“你來治好它,我來照顧它,它就會活下去。”

“我可以治好它,你也可以照顧它,”我說,“但是,”我補充道,“它不會活下去的。”

“你要開什麽價碼,柯裏巴?”她問道,突然變得像在談生意。

“我不收小孩的錢。”我說,“我明天去見你父親,他會把報酬付給我的。”

她頑固地搖搖頭,“這是我的鳥,我來付。”

“好吧。”我很欣賞她的精神,因為大部分孩子——以及所有成年人——都很怕他們的蒙杜木古,從來不會公開講反對他的話。“那你每天早晨和下午都要來打掃我的博瑪,為期一個月。你要鋪好我睡覺的毯子,給我的水瓢打滿水,保證我的火堆有足夠的柴火。”

“很公平。”她考慮了一會兒之後說道,隨即又補上一句,“如果鳥兒在一個月結束之前死了呢?”

“那你就會明白,一個蒙杜木古比一個基庫尤小女孩懂得要多。”我說。

她咬住牙。“它不會死的。”她頓了一下,“你現在能治療它的翅膀嗎?”

“可以。”

“我來幫你。”

我搖搖頭,“你得給它做個籠子,它的翅膀要是太早活動,就會再次折斷,那樣我就必須殺掉它了。”

她把小鳥遞給我。“我這就回來。”她做了保證,然後便朝她的沙姆巴跑去。

我把侏隼拿進小屋。它太虛弱,沒怎麽掙紮便被我綁住了喙。然後,我便開始慢慢用夾板把翅膀固定在它的體側,確保翅膀無法動彈。我正骨的時候,它痛得叫了起來,剩下的時間它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十分鐘不到治療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