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死亡雜技(第5/6頁)

然而,她必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離開這艘飛船。毫無疑問,幾分鐘之內他們就會趕到她的艙門外,還帶著武器和切割機。在幼蟲似的救生艇和外層耐壓船殼之間,幾層艙壁已經過弱化處理,很容易解決。但如何才能利利索索地與戰艦分離而又不驚動別人呢?

“向一號機器人播放首列自毀信號。”

“明白。向一號機器人播放首列自毀信號。”

“劍。確認?”

“確認。”

行李箱中的發射機應答器開始播放海妖塞壬的毀滅之歌,其使用的波長只有她的間諜機器人才能聽到——這時還有一些機器人潛伏在四處。一號機器人正擠在牢房的馬桶排汙閥中,會馬上收到信號。盡管它動力單元裏的能量已經不足,但剩余部分仍可引爆體內的小量自毀炸藥。爆炸的威力比手榴彈還小,不過也已足夠炸裂馬桶的排汙管了。

所有戰艦都不能使用重力自我加壓管道。瓦訥克號的汙水處理系統均經過外部加壓,用防止回流的閥門連接起一根根管道,形成了一片錯綜復雜的網絡。瓦訥克號對廢物並不進行循環再生處理,只是將它們儲存起來,以免排到艦外之後被凍結成冰疙瘩,像霰彈一樣擊穿太空船或是人造衛星。不過,每條法規都有例外之處:將廢物存在罐內可以減少制造慣性殘骸的危險,這個方法固然很好,但很容易導致船上出現災難事故、電線短路或是生命維持系統受到汙染。

瑞秋的簡易炸彈爆炸時,炸裂了一根將汙物從整層甲板輸往主儲藏罐的下水管。更糟糕的是,它還轟掉了一只回流閥。汙水從儲藏罐中倒流出來,噴得到處都是,並以每秒數百升的流量傾瀉而出,浸泡著四周的建築空間和管線。各個維修站都響起了受損控制警報的顫鳴聲,值班的士兵慌忙打開主泵閥門,為了清空汙水管道而把廢物排到太空中。瓦訥克號上有將近一千二百人,而且已經飛行了好幾個星期:近二百噸汙水從一個個排水孔向外噴濺,飛射到太空中,相比之下,瑞秋的救生艇顯得毫不起眼。

在組裝救生艇的過程中,瑞秋行李箱裏的機器人工廠對她艙房四周的空間進行了廣泛的改造,簡直可以說是破壞性的變動。一層層原本應該相當結實的艙壁,已經像玻璃一樣斷裂破碎;而在飛船的外殼上,半米厚的金剛石纖維泡沫分解成了滑石狀的粉末,覆蓋在一片直徑為三米的圓形區域上。突然,瑞秋身下的臥式座椅朝旁邊猛地一斜,她只感到自己的胃向臟腹深處墜去。接著,在她頭頂上方,臨時拼湊而成的冷氣體動力推進器驟然啟動,把剛剛誕生的救生艇從破裂的飛船子宮裏推了出去。古怪而又令人痛楚的潮汐應力撕扯著她的身體,馬丁也呻吟起來,就好像肚子上被人猛擊了一拳。救生艇正在進入飛船的空間彎曲力場,這片作用場覆蓋了船殼四周約百米範圍內的太空,其彎曲斜率高達1G。小艇不停地嘎吱作響,兇險地晃動搖擺,隨後翻著筋鬥朝戰艦的尾部墜去。

探測到艦體破損之後,瓦訥克號馬上響起了自由下落警報。艦橋裏的軍官們嘴裏不停地咒罵著,扯出座椅的安全帶系到身上。在全船各處,士官們朝手下的船員高聲呼喝,命令他們趕快躲到墜撞防護位置上。艦內深處的動力維修室裏,指揮官克魯普金正在連聲詛咒顯示器上的一道藍色條紋。他按下緊急停車開關,隨後用一只手抓住桌子穩住身體,用另一只手攀住傳聲筒聯絡艦橋,要求對方給予解釋。

戰艦的動力奇點不慌不忙地停止了運行。此前,空間彎曲力場一直在為飛船提供模擬重力和加速度防護,現在驟然縮減成一片球狀力場,以動力室裏點式質量為中心罩在船外,盡管能量比剛才微弱了許多,但剛好來得及擋住那二百噸汙水和二十噸重的土造救生艇,沒讓它們擊穿艦尾的船殼,把熱交換器撕成碎片。

綠層甲板住宿區的走廊上,刺耳的警報聲響成了一場噩夢,尖叫著提醒眾人注意危險。頭頂上的警示燈頻頻閃爍,藍色的、紅色的、綠色的,交相輝映:爆裂泄漏警報、重力失效警報,所有的警報全部被觸發。索爾上尉一面低聲咒罵,一面掙紮著抓住了緊急救生艙的門。“快幫幫我,你這個白癡!”他朝一等兵馬克西姆·克拉夫丘克叫道,而那家夥早已被嚇得臉色慘白,站在走廊中央動彈不得。“抓住這個把手,要想保命就使勁拉!”

走廊前方,一扇扇損失控制門正在合攏。關閉的同時,控制門的內側表面上伸出一根根支柱,擴展成亮橙色的撞擊緩沖網。馬克西姆抓住索爾讓他拉的那只把手,拼命一扯,二人終於一起打開了救生艙死板的艙門。“進去,白癡。”索爾呵斥道。爆裂泄漏警示燈是所有宇航員最俱怕的東西,此時已不再頻頻閃爍,但索爾感到,哀號的重力失效警報深深透入了他的骨髓,而腳下的地板也開始傾斜。克拉夫丘克一頭栽進救生艙,開始用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墻壁上,他那兩只手能聽使喚似乎全靠本能。索爾能看見馬克西姆圓睜著充滿恐懼的眼睛,把整個眼白都露了出來。他在艙口停下腳步,順著走廊向前看去。那個聯合國娘子的艙室就在下一個區段——他先渡過眼下這個難關,然後再帶上呼吸裝備,就能去那裏查明她究竟對這艘船動了什麽手腳。不止是艦長想問你們問題。他惡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