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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的聲音拉長了,像嗡鳴的鐘聲般低沉地回響在樹林之間,他本不該聽懂他們在說什麽的,但在寒冷的空氣中,那聲音古怪地清晰,他想,他們的聲音肯定能一路傳到牛津去,甚至是700年開外。

“然後我們聽到了鐘聲,”科林說,“丹沃斯先生說是你在尋求幫助。”

“是的。”伊芙琳說,“藥不管用,他要掉下去了。”

“嗯。”科林說,接著丹沃斯意識到他們又下了馬,正站在驢子旁邊,伊芙琳抓住了粗糙的韁繩。

“我們得把您放到馬背上去,”伊芙琳扶住丹沃斯的腰,“您要掉下驢背了。來,下來。我幫您。”他們兩人一齊幫他從驢背上下來,伊芙琳以一種他知道會弄疼她肋骨的方式伸手攬住他,而科林幾乎是在擡著他走。

“我只是需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丹沃斯從格格打戰的齒間勉力吐出這句話。

“沒時間了。”科林說。不過他們還是扶著他走到道邊,讓他靠著一塊石頭坐下。伊芙琳探手進上衣裏摸出三片阿司匹林:“給。把這些吃下去。”她把藥遞到他面前。

“那是給你的,”他說,“你的肋骨——”

她嚴肅地看著他,眼神堅定。“我沒事。”她說著,過去把馬系到一叢灌木上。

“你要喝點水嗎?”科林問,“我可以升堆火融化點雪水。”

“不用了。”丹沃斯把阿司匹林放進嘴裏,幹咽了下去。

伊芙琳調著馬鐙,熟練地解開皮制束帶。她把束帶打上結,然後走回丹沃斯這邊扶他。“準備好了嗎?”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問。

“嗯。”丹沃斯回答,努力站起身來。

他們把丹沃斯的腳放在馬鐙裏,手環繞在馬前鞍處,然後一齊發力把他推了上去。到最後他甚至能小小幫上點忙,伸出一只手好讓科林沿著馬側爬上來,坐在自己面前。

他已經不再顫抖了,不過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個好現象,當他們再次出發的時候,伊芙琳騎在顛簸的驢背上走在前面,科林已經又開始講話了,丹沃斯靠在科林背上,閉上了眼睛。

天色漸晚,他們正在中世紀的一座森林當中,兩個傷病員和一個孩子;而巴特利,另一個傷病員,正勉力維系著傳送網的開啟,忍受著病情復發的折磨。但他心裏一絲恐慌都沒有,他甚至不覺得擔憂。科林拿著定位器,而伊芙琳知道傳送點的位置。他們會沒事的。

就算他們沒能找到傳送點,永遠留在了這兒;就算伊芙琳不能原諒他,她也會沒事的。她會把他們帶去蘇格蘭,那兒從未受到過瘟疫的波及,而科林會從他的口袋裏變戲法一樣拿出魚鉤和平底鍋來,他們可以釣鱒魚和鮭魚吃。他們甚至可能發現貝辛格姆。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武打片,我知道怎麽騎馬。”科林忽然猛地大喊一聲,“籲!”

科林猛地把韁繩往後拉,然後往上一提,馬停下了,鼻子碰到了驢子的尾巴。他們正在一座小山頂上,山腳下有個結冰的水坑和一行柳樹。

“踢它。”科林說,但伊芙琳已經翻身從驢背上下來了。

“它不會再往前走了,之前它就這樣,它看到了我傳送過來的情形。”她把籠頭和牽索從驢頭上扯下來,它立刻沿著狹窄的小徑往回跑走了。

“你要騎馬嗎?”科林邊問她邊開始往下爬。

她搖搖頭:“上馬下馬比走路疼多了。”她朝下山的斜坡望去。樹林在半山腰處嘎然而止,再往上的山坡覆蓋著白雪。不知不覺間,雪已經停了。雲層散開了,露出淺薰衣草色的清透天空。

“他以為我是聖凱瑟琳,”她說,“他看到我傳送過來的情形,就像您擔心的那樣。他以為我是上帝派來幫助他們的。”

“唔,你確實那麽做了,不是嗎?”科林笨拙地拉著韁繩,馬開始邁步下山,伊芙琳走在它旁邊。“你應該看看我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的情形。屍體到處都是,我覺得根本沒人去幫那些人。”

科林把韁繩遞給伊芙琳。“我去看看傳送網是不是開著。”他說完拔腿就跑向前去,“巴特利每兩個小時把它打開一次。”

伊芙琳牽著馬在山腳處停下,把丹沃斯扶下馬。

“我們最好把它的馬鞍和韁繩解了,”丹沃斯說,“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的韁繩纏在了一叢灌木裏。”

他們一起解開馬肚帶,卸掉馬鞍。伊芙琳把馬籠頭取下來,伸手輕輕撫摸著馬兒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