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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警覺地把手放在伊莉薇絲的額上,似乎有些發燙:“你病了嗎?”

“沒有,”伊莉薇絲她的思緒似乎還在別的地方,“我該怎麽跟他說?”

“你可以告訴他蘿絲曼德好些了。”伊芙琳說。

看來這次她聽明白了,伊莉薇絲起身走向蘿絲曼德,在她身邊坐下。但是當伊芙琳端著肉湯從廚房回來的時候,伊莉薇絲又回到了艾格妮絲的地鋪上,在那件皮毛鬥篷下蜷作一團。

蘿絲曼德睡著了,不過不是之前那種嚇人的死亡般的沉睡。她的臉色好了些,雖然她憔悴的皮膚還是緊緊地繃在顴骨之上。

伊莉薇絲也睡著了,也許是假裝睡著了,不過無所謂。

伊芙琳在廚房的時候,文書爬下了地鋪,已經翻越了一半隔斷,當伊芙琳試圖把他拖回去的時候,他野蠻地掙脫了。

文書的右眼已經潰爛了,瘟疫自內而外啃噬著他的血肉,他痛苦地用手撓著。“聖主耶穌基督,”他狂呼道,“從冥府的刑罰和深淵中,救出全部已故信友的靈魂。”

伊芙琳一邊祈禱著一邊和他握成爪狀的手搏鬥,現在就拯救他吧。

她再一次翻遍了艾米麗的醫藥匣,想找點能止痛的東西。她找到了一些紙狀的橘紅色碎屑,看起來有點像是罌粟花瓣。她把它們泡在熱水裏,但是文書根本沒法喝下去。他的嘴完全成了一個可怕的裂口,牙齒和舌頭上糊滿了幹涸的血塊。

他不該遭受這樣的折磨,就算瘟疫的確是他帶到這裏來的。沒人應該遭受這樣的折磨。“祈求您……”她想祈禱,卻不知道該祈求什麽。

不管祈求的是什麽,都沒有得到應許。文書開始嘔出黑色的膽汁,裏面夾雜著血絲。

雪洋洋灑灑地下了兩天,伊莉薇絲的身體狀況逐步惡化了。那看起來不像是鼠疫——她的腹股溝腺並沒有發炎,也沒有咳嗽或者咯血,伊芙琳不知道那是生病還是只是悲傷或內疚導致的。“我該怎麽跟他說呢?”伊莉薇絲不斷地重復這句話,“他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才把我們送到這裏來的。”

伊芙琳摸了摸她的前額,有些發燙。不過蘿絲曼德一天天好起來了。

蘿絲曼德看著伊芙琳:“艾格妮絲是不是死了?”

“是的。”伊芙琳回答。

蘿絲曼德點了點頭,好像一點也不驚訝:“我聽到她尖叫了。”

伊芙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爸爸也死了,是嗎?”

這個問題也沒法回答。“他也許快回來了,”伊芙琳說,“大雪可能讓他耽擱了。”

管家進來了,手裏拿著他的鐵鍬,在她們面前的隔斷前停下來。他每天都進來看望他的兒子,越過翻轉的桌子默默地注視著他,不過這回他只是朝小男孩瞥了一眼,就轉過來凝視著伊芙琳和蘿絲曼德。他倚在他的鐵鍬上,他的帽子上和肩上都是雪,鐵鍬的刃口也被雪弄濕了。

他在挖另一個墓穴嗎,伊芙琳想,給誰的?“有人死了嗎?”伊芙琳問。

“沒有。”管家說,然後繼續盯著蘿絲曼德,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伊芙琳站了起來:“你是想要什麽東西嗎?”

管家茫然地看了看她,像是不能理解這個問題,然後把視線轉回到蘿絲曼德身上。

“不。”管家說,然後撿起鐵鍬,走了出去。

“他是在給艾格妮絲挖墓嗎?”蘿絲曼德看著他的背影問。

“不是,”伊芙琳輕聲說,“她已經葬在墓園裏了。”

“那他是在挖我的嗎?”

“不,”伊芙琳驚叫起來,“不!你不會死的,你正在好起來!你是病得很厲害,不過最糟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必須休息了,試著睡一覺吧,你會好起來的。”

蘿絲曼德聽話地躺下,合上雙眼。不過剛過了一會兒她又睜開眼來:“爸爸要是死了,國王就會插手我的婚事,”她說,“你覺得布羅伊特爵士還活著嗎?”

可憐的孩子,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這麽擔心她的婚事嗎?“你現在不要擔心他,你必須好好休息才能恢復體力。”

“國王有時候會恩準解除婚約,”蘿絲曼德瘦弱的雙手緊緊地抓著毯子,“如果雙方當事人都同意的話。”

你不需要同意任何事情,伊芙琳想,他死了。主教殺死了他們。

“如果不能達成共識,國王就會強迫我嫁給他看中的人,”蘿絲曼德說,“而布羅伊特爵士至少我還認識。”

不,伊芙琳想,但她知道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蘿絲曼德也許會被賜婚給比布羅伊特爵士更糟糕的家夥——惡棍和兇手。蘿絲曼德可能會被賜婚給某個身為國王債主的貴族,或者他想要拉攏的人,黑太子那些棘手的支持者之一,而到時候的情形會糟糕到什麽地步,只有上帝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