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海底

深沉黑暗的海底，根本沒有什麽石頭和沙子，全是一具一具重疊在一起的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們或者睜大眼睛或是緊閉雙眼，有的四肢健全，有的肢體殘破露出骨頭，連頭顱都沒有的比比皆是。黑仔觸手所在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屍體，他的頭發在水中緩緩飄動，就像是一團水藻。他面部發青，睜大眼睛，緊閉蒼白嘴唇，赤裸著小小的身體，躺在一群大人的屍骸之中。

之前的凹凸不平海底原來是人屍體，所謂漂浮的水草是屍體的頭發。

眼前孩子的兩只手臂已經腐爛，只剩下裏頭一小節骨頭，他的肚子挺得很大，裏頭鼓囊囊的，仿佛有某種生物在醞釀。

梁左忍住內心的惡心，讓黑仔觸碰了一下。

黑仔卻沒有動，很自然地回答說：“是夜魂，夜魂在他體內醞釀，這個人才死了不久。”

在小孩旁邊是一個只剩下上半身的男人，頭部已經看不出模樣，露出牙齒和眼眶，身上的肉像是被針紮過一般，呈現絮狀，這導致他上身膨脹，就像是一個充氣娃娃。男人脊椎正對著一個頭發茂密的女人，女人的頭發如同無數細小觸手舒展開來，將她面部遮蓋，在深海之下充滿一種妖野之美。更多的是在他們下面的，只剩下一部分殘肢，一些白骨的屍體。他們堆積是如此緊密，就像是有人將他們細心排列過，用一個人的骨頭和另一個人的骨頭如同拼圖一樣讓空間盡可能卡得嚴實。

他們靜靜躺著黑海之下，沉默孤寂。

梁左眼前突然一黑。

黑仔發出一聲尖叫。

過了一會兒，黑仔才虛弱地告訴梁左：“我被一個東西攻擊了，裏頭的分身已經死掉了……好累……”

說完它就變回黑貓頭的圖案，陷入沉睡。

梁左仰天倒在沙灘上，冷冷的黑雨落在他臉上，他看著黑漆漆壓在頭頂的天空，愣愣出神。

“你看到了什麽。”

韓靖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他頭頂：“你是用你的夜魂……去了海裏？”

梁左動了動嘴唇，只覺得喉嚨幹得厲害。

“多謝你們。”

有人突然插口說。

羅素醒過來，慢慢站起，還有些步履不穩，不過她臉色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之前的事以後我們再談，”韓靖轉頭看向羅素：“我是梁左的搭档，你進入黑海前到底遇到了什麽？為什麽會落水？”

“我也不說不好……”

羅素也有些迷糊，回憶著當時發生的事。

她是半夜突然醒來的。

醒來得完全沒有征兆，就好像如同是每一日的生物鐘到了，自然而然就睜開眼。然而在昆侖之中其實並不存在嚴格意義的白日黑夜，睡覺只是一種對自身消耗過大的放松和補充。羅素怎麽都沒有找到克雷斯，非常疑惑，克雷斯雖然嘴碎而且有些事很嘰歪，不過它在正事上從來不掉鏈子，也不會隨便惹麻煩。羅素嘗試著利用她和克雷斯之間特殊的契約聯系，依舊毫無反應，只有一種情況是這樣，克雷斯距離這裏已經超出了契約本身反應的範圍。

加上在特殊地區的廢棄區，原本這裏頭信號就受到極大程度的壓制，和外界聯系時斷時續，接近黑海的地方幾乎無法聯系外界。

羅素不由走到陽台上，往下望去。

一眼她就看到了克雷斯的屍體。

羅素心神巨震，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甚至給自己貼了兩張符箓，發現下面真真切切是克雷斯的屍體。她再也忍不住跳了下去，將克雷斯的屍體抱起來，發現狗身上有十幾道利刃穿刺的傷口，血液已經流幹，克雷斯屍體下面的泥土都被染成暗紅色。

她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她追殺的那個人的手法，一擊致命後在死者身上進行報復性穿刺傷口，達到他內心淩虐的快感。

對方突然從霧中走了出來，朝著她露出挑釁的笑容。

羅素被怒火驅動追了過去。

一路追蹤，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黑海之中。那時候羅素已經被黑海海水淹沒到了鼻子位置，她很清楚，黑海裏越是掙紮越是容易引起黑海之中的拉扯力量，於是她努力保持平衡，讓自己保持漂浮狀態。這個過程十分艱難，而且對她本身“元”的消耗巨大，黑海之中的腐蝕力量不斷蠶食著她體表的保護。

她終於明白，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虛妄，始作俑者，毫無疑問是霧中靈怪，它們最擅長蠱惑人心。

聽到克雷斯的聲音後羅素努力將自己的現狀告訴了它，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狗身上……

“也就是說你也沒有看到霧中靈怪的真實樣子？”

韓靖略帶失望。

“是的，我當時應該已經被它完全控制和催眠在幻覺之中……自己走到了黑海之中。”羅素手指不由捏緊，臉上極為凝重：“完全沒有任何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