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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獸暴起發起反擊,把機器人撞出老遠。然後它緊跟著高高躍起,乘勝追擊。

真子停了下來,呆在原地。她不敢跑到街上,更不敢觀看龐然大物肉搏的場面。她把那只斷了鞋帶的紅鞋子緊緊地擁進懷裏。還穿在腳上的另一只已經汙跡斑斑,面目全非。激戰的隆隆聲滾滾而來,在房前屋後回蕩。

忽然,一道閃光照亮了整條街道,猶如閃電一般。確切地說,猶如數百道閃電和數百聲雷鳴同時襲來。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暫時消匿了—或者是真子的耳朵裏出現了片刻的安靜—緊接著,怪獸碩大的身子向一旁歪去,轟然倒地。倒地時的余震向周圍輻射,真子站立不穩,摔得四仰八叉。

她趕忙爬起來,只見巷子遠處那個身穿套服,頭戴盔帽的人也摔倒了。但是他身上依然一塵不染。怎麽可能呢?真子向巷子口走去,來到了街上。她的耳朵裏充斥著各種噪音,隱約能分辨出汽車的警報聲。

怪獸死了,靜靜地躺在那兒。它的傷口處煙霧升騰,血液把屍體旁的混凝土熔成液體。真子嚇得後退了幾步,這時,機器人出現在眼前,她又向後退了一步。

機器人巨如怪獸,身上同樣傷痕累累。其中一只手臂已經嚴重損毀,與肩膀連接處火花噴濺。機油和某種發亮的物體形成細流從豁口源源不斷地順著機身往下淌。它的眼睛看著別處。水蒸氣從它後腦勺的氣門裏排出來。

當它轉過頭面向真子時,小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機器人的頭有一半已不翼而飛,藍光閃耀的護面罩也變得支離破碎。在頭部被撕掉的地方,有一個人獨自站著—是駕駛員。陽光穿過如雲的塵霧籠罩在他周圍。他身材高大,威風凜凜,黝黑的皮膚上有傷口正在流血。他俯瞰著眼前的小女孩。真子心生怨憤:

父親不是說過世界上根本沒有怪獸嗎?

潘提考斯特急匆匆地沖入指揮中心,只見蔡天童和赫克·漢森正在奮力地拉扯電纜。

“把線拔掉!”他大聲喊著,雖然知道這句話完全多此一舉,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他二話不說加入了急救行列。控制台遠端的一束光導纖維(fiber-optic)終於出現松動,頓時一股煙霧冒出來,同時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在緊靠破碎穹頂內室的窗戶內側,赫克·漢森拼盡全力將手臂般粗壯的導線管拉了出來,天童則忙著斷開導線管和終端接口之間的連接器。這時,“危險流浪者”突然旋轉炮筒筆直地瞄向勞森特指揮中心。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天童手中的連接器終於斷開了。

機甲獵人停了下來。運行指示燈逐漸熄滅,等離子加農炮噴出一股廢熱後縮了回去,炮膛耀眼的白光漸漸暗淡直至消失。

潘提考斯特仔細查看了一下受損的地方,破碎穹頂從未像現在這般安靜。環視指揮中心,他發現查克·漢森並沒有離開。這個年輕人正定定地看著外面的“危險流浪者”,他的下巴繃得緊緊的,嘴巴歪向一側,滿臉的怒容中還帶著幾分輕蔑的神情。

操作艙裏,“流浪者”的燈全部熄滅後,羅利感覺神經連接已經徹底斷掉。他踢開操作平台上的鎖扣,腦海裏仍然充斥著剛剛看到的畫面。

早在加入“獵人計劃”前,羅利就聽說過潘提考斯特的大名,東京那場激戰他也有所耳聞。據說當時元帥的副駕駛塔姆欣·塞維爾(Tamsin Sevier)不堪重負,精神徹底崩潰。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潘提考斯特獨自一人力挽狂瀾,擊倒怪獸,挽救了當時的東京。整個歷史經過羅利都聽說過。但從別人口中聽說是一回事,在通感中親眼目睹並切身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這之前羅利並不了解真子。原來是潘提考斯特救了她,在“惡魔女巫”肆虐東京的那天挽救了她的生命,還在襲擊事件後把她從孤兒院裏接出來,開啟了她的女駕駛員培養之路。羅利覺得自己在阿拉斯加見過她,就在他……是的,就在他離開之前。

難怪潘提考斯特不想讓她上戰場,也難怪這樣一來,反而使她備受煎熬。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替父母報仇,並追隨這個成為她唯一親人的導師。潘提考斯特把她塑造成了一名駕駛員,而現在,出了這次通感事故後,他再也不會輕易答應她駕駛機甲了。

真子跪倒在地,癱軟的雙臂在身體兩側來回懸擺。羅利蹲伏在她身旁,輕輕地護著她側躺下來。她還未完全走出通感世界,羅利深知一旦她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崩潰的。

“嘿,”他安慰道,“沒事兒,都過去了。”

她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羅利明白情況大為不妙,他知道真子其實也心知肚明。但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