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等待時機

“中丞大人，這是為何？”雷萬春脫口而出，如今局勢已經危急到如此程度，而殺死尹子奇是睢陽城唯一的勝機，眼下有了八牛弩這樣的利器，射殺尹子奇不再是無法完成的任務，為何到了此時中丞大人卻又要阻止呢？

一旁的李悠和許遠沉默不語，似乎已經猜到了張巡的想法，果然如他們所料張巡拿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援軍未至，縱使我們能殺死尹子奇，也無力圍殲叛軍，若是任由他們四散而逃，則周圍各地必將遭受亂兵荼毒，左近各州縣的百姓又要遭殃了。這些都是我大唐的子民，巡不忍見到此幕；反觀我睢陽城，雖然城中已無多少人馬，但仍然能再多堅持數日，若是等到張中書的援軍到達，再行狙殺尹子奇，必可一戰而建全功。”

若是用了八牛弩，那麽極有可能因為射殺尹子奇導致叛軍四散而逃，一解睢陽之圍，城中的軍民百姓就能得以保全，但周圍的百姓就很可能遭受到叛軍的禍害，而想要徹底剿滅四散而逃的叛軍也並非那麽容易。

但是如果不用八牛弩，那麽尹子奇就會依舊指揮大軍不斷攻城，每多堅持一天，睢陽城就要付出數百的人命，而且他們也有可能在大勝即將到來之時死於亂戰之中，這一選擇讓眾將都為之沉默。

“末將聽中丞大人的。”李悠深吸一口氣率先作答，算算日子，信使恐怕早就找到張鎬了吧？說不定援軍已經快到睢陽了，那麽就再陪著睢陽的軍民多堅持數日吧。

“叛軍圍城數月之久，睢陽軍民死傷無數，若是任由他們逃了，許某是不甘心的。”許遠也微笑著站到了李悠一邊。

“哈哈，雷某還沒有殺夠呢，再多殺幾日賊子也好，不過中丞大人，若是援軍來了，可一定要讓雷某出城迎戰啊！”雷萬春也故作爽朗的出聲附和。

“自從末將進了睢陽城，就沒想過能活著出去，如今堅守了這麽久，末將已經賺到了，那麽再多堅持幾日又能如何？”姚誾、賈賁同時出聲，數月來的並肩作戰，讓他們對張巡的每一項決策都深信不疑，現在即使他的決定或許會讓自己喪命，他們也絲毫沒有後悔。

“張某代左近各州縣的百姓謝過諸位了。”張巡此刻泣不成聲，他對著李悠等人團團一揖，“諸位跟隨張某多日，張某沒讓諸位過上一天好日子，殺敵於諸軍之前，吃睡在諸軍之後，現在有了這般利器，諸位卻依舊不憐惜自己的性命，甘願同張某一道拼死一戰，此等恩情張某銘記於心。”

“中丞大人何須這般？”眾將連忙將張巡扶起，“相處日久，中丞大人難道還不知道我等是何等人物麽？若是我等貪生怕死，又何必跟隨大人進到這睢陽城裏來？”

“哈哈，是張某冒昧了。”張巡硬生生的基礎幾絲笑意，“待中書大人的援軍到達、全殲賊軍之後，張某一定向諸位斟酒賠罪，咱們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眾將齊聲應道，慷慨悲壯的笑聲直沖雲霄，從他們胸中噴薄而出的豪氣驅散了籠罩在睢陽城上的陰霾，全軍的士氣為之一振。

張巡依此掃過周圍諸將和士卒的臉龐，不知道等到援軍到來，大破叛軍之時，這些忠誠勇武的將士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將八牛弩小心翼翼的收在安全的地方，張巡帶著眾將士再次登上睢陽城頭，新一天的苦戰又要開始了。

李悠彎弓搭箭射死一名正將手中的弓箭對準城上的叛軍弓箭手，眼角的余光掃過尹子奇的位置，這麽近的距離，若是數架八牛弩一起發力，則他必然有死無生，可惜眼下還要靠你約束叛軍，就讓你再多活兩天吧？

這一天的戰事無比艱難，叛軍數次攻上城頭，若不是睢陽城中的百姓奮不顧身的上城殺敵，抱著叛軍一起滾落城墻，說不定今天睢陽城就被叛軍們攻破了，可即使到最危急的時刻，張巡依然強忍著沒有讓人搬出八牛弩。

“又多活過了一天”，敵軍退去之後，幾乎所有士卒都癱倒在了城墻上，他們悄無聲息的喃喃自語道。

而張巡強撐著扶在城墻上，遠遠地看著長安的方向，張從周的援軍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啊？張某將全睢陽軍民的性命都壓在了賭桌上，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城外的尹子奇深深望了睢陽城一眼，他此刻已經知道睢陽城沒有多少余力了，攻破這座擋住了他們數月的城池，就在今後幾天了。等到城破之後，須得將張巡、許遠、南霽雲等人千刀萬剮，方解我心頭之恨。尹子奇輕輕撫過蒙眼的白布，被李悠射中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疼了。

而在更西邊，張鎬指揮的援軍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睢陽城趕來，他遙望著睢陽城的方向，心中不斷呼喊，張巡、許令威，你們可要堅持住吧，某家馬上就要到了。心中念罷他猛地回身，向後方大聲喊道，“再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