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這個算是核冬天嗎?(中)(第3/4頁)

眼看著莊稼已經注定顆粒無收,手裏囤積的食品也已經所剩無幾,甚至很可能堅持不到今年秋天,滿懷愁緒的海因裏希中校登高遠眺,從陽台上向四周的鄉野望去。只見滿滿的都是蕭瑟和破敗之色調——樹木沒有一片葉子,山脈光禿禿的,田野愁眉苦臉,山崗陰郁,枝梗枯槁……

他從沒見識過這樣悲慘的年頭,但卻不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慘劇:這一年整個大不列顛島的農村,恐怕都不會有什麽像樣的收成,原本就嚴重短缺的糧食,將會進一步變得極度匱乏。而在海外貿易斷絕,工業社會的文明之火被蘇聯核彈摁熄之後,對大不列顛島上的人們來說,糧食歉收就意味著大規模的死亡。

自古就令歐洲人聞風喪膽的“《啟示錄》四騎士”——戰爭、饑餓、瘟疫、死亡,將會變本加厲地降臨在人口過剩、糧食愈加無法自給的大不列顛島上,還有隔壁的愛爾蘭島恐怕也難以逃過此次災殃。殘存的人們在失去了文明和秩序,進入黑暗時代之後,還將會分裂成更多的陣營,為了爭奪一口食物而展開更多的廝殺,上演出種種邪惡殘酷的血腥醜劇,甚至會被饑餓逼迫得被迫吃人,宛如世界末日降臨之時的煉獄場景。

這樣恍如夢魘的可怕前景,讓海因裏希中校不由得感到一陣陣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望向天際邊波濤洶湧的英吉利海峽,海峽對岸的歐洲大陸,以及更加遙遠的祖國和故鄉……

這個被詛咒的島嶼,看起來是實在沒法再待了。或許……現在是時候回去碰碰運氣了吧!就算實在找不到大船,也沒有可用的水手,但哪怕紮個木筏冒險渡海,也比餓死凍死在這個鬼地方要強得多啊!

反正以自己的軍銜,要戴著戰犯的頭銜上軍事法庭,應該還不夠格。按照常理來說,蘇聯人最多也就是把自己關進勞動營……在目前的情況下,如果勞動營裏的飯食能管飽,那麽去那邊或許也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就這樣,海因裏希中校給自己點了一根雪茄,在寒風中噴吐著煙圈,如是幽幽地胡思亂想道,同時低聲吟誦起了他剛讀過的一首頗為應景的詩歌,英國詩人拜倫的《黑暗》:“……明亮的太陽熄滅,而星星在暗淡的永恒虛空中失所流離,沒有光,沒有路,那冰封的地球球體盲目轉動,在無月的天空下籠罩幽冥……”

然而,如今的海因裏希中校並不知道的是,此時最新掛牌成立不久的社會主義德國政權治下,同樣是到處滿目瘡夷,社會秩序幾近崩潰。同樣是民不聊生,數以百萬的德國人正在生與死的邊緣上苦苦掙紮……

……

六月二十日,德國,柏林

“……嗚嗚嗚——”

伴隨著悠長的汽笛聲和飄散的煤煙,一列長長的客運火車隆隆駛出柏林車站,奔向遙遠的東方。

擁擠而嘈雜的車廂裏,瑪利亞·斯密特夫人抱著小小的行李箱,神色木然地蜷縮在狹窄的座位之中——與聖誕節的時候相比,她仿佛突然蒼老了十歲以上,並且只剩下了孤身一人,再無親人相伴……

——在一月份的極寒天氣降臨之前,她和工友們正好被政府組織前往遠離柏林市區的鄉下,去修復一座發電廠。於是,斯密特夫人只得把兩個兒子,十歲的西蒙和八歲的賈斯汀,托付給柏林的一個親戚照顧。

結果,在兩個多月之後。當她掛著滿身的雪花,帶著滿臉滿手的凍瘡,從工地回到柏林的時候,卻駭然得知,她那位親戚的破舊老房子,在前不久的某個深夜,被驟降的大雪瞬間壓塌,她的兩個兒子西蒙和賈斯汀,還有那位親戚的全家老小,都被當場活活壓死在了瓦礫和冰雪之下!這會兒連屍體都已經燒成骨灰了!

這一巨大的打擊,讓瑪利亞·斯密特夫人頓時就精神崩潰了,在恍恍惚惚地埋葬了兩個未成年兒子的骨灰盒之後,她終日酗酒,好幾次差一點想要自殺……如果不是想著自己的丈夫盧卡斯·斯密特船長,還在遙遠的太平洋上為了自己給蘇聯人幹活開商船,冒著生命危險掙錢打拼,她或許真的就跟著兒子們一起去了。

然後,隨著全歐洲氣候異常的跡象愈加劇烈,德國的糧食和燃料供應也越來越緊張。焦頭爛額的德國社會主義政府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暫時停止了廢墟清理和城市重建的工程,並且動員部分富余人口,響應蘇聯號召,遷移到食品供應相對寬裕的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去建設社會主義,順便減輕祖國壓力……

這個時候,斯密特夫人一方面因此失了業,一方面又在兒子死後愈加思念丈夫,於是在得知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斯密特夫人就主動報了名,希望能夠暫時離開這片讓她留下無數悲傷記憶的家園——就這樣,她捏著兩個兒子的照片和丈夫從東方寄來的信,提著一小箱行李,乘上了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國際列車,嘴裏還不時地喃喃自語,“……對不起,請原諒我,親愛的盧卡斯,我沒能照顧好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