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萬裏大移民(上)(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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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州,沙河(中國叫沙河的地方似乎特別多,光是我知道的沙河就有五條。)

一座剛剛落成不久的軍營旁邊,穿著紅色戰袍的登州鎮士兵關大弟,正跟他的同僚們一樣,手裏緊握著一杆長槍,注視著遠處一大群衣衫襤褸、灰頭土臉全身臟兮兮的流民,被十幾名登州鎮騎兵用鞭子驅趕過來。而在軍營旁邊一塊被鐵絲網圍起來的空地上,還有更多蓬頭垢面的流民,在擠擠挨挨的席地而坐。

一直看到這些流民都聽話地進了圍著鐵絲網的臨時難民營,關大弟等人才松了一口氣——別看這些半死不活的流民如此可憐,就以為只要肯給他們東西吃,便能讓流民乖乖聽話。其實餓瘋了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在之前賑濟流民的時候,就有人試圖沖擊軍隊,搶奪食物:沒辦法,對於飽嘗過饑餓滋味的苦命人來說,食物絕對是可以讓他們為之瘋狂,為之犧牲生命的東西。

幸好,登州軍將士明晃晃的刀槍和揮舞呼嘯的皮鞭,好歹還是恢復了很多人的神智,也震懾住了那些壞痞子的野心——在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士兵面前,絕大多數難民還是選擇了順從,不服從的都被殺了。

更糟糕的是,由於此地距離前線不遠,時常還有山賊土匪或山東官軍派遣奸細偽裝成流民,企圖混入難民營制造騷亂,從而哄搶登州軍的賑災糧米……幸好,登州鎮裏有相當一部分人也曾經做過流民,深知怎麽把這些奸細挖出來——在一群瘦骨嶙峋、餓得半死的流民之中,凡是依然身強力壯,滿面紅光,還有力氣跳騰的,那肯定不是奸細就是壞人,遇到這種可疑的家夥,一律拿長槍往死裏砸過去就是了!

“……二百八十……二百九十……三百……三百一十……三百二十……唉,今天又來了這麽多人,登州那邊真的養得活那麽多張嘴嗎?”看著鐵絲網裏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關大弟有些憂慮地嘀咕說。

作為登州鎮的一名軍戶,關大弟的家裏也是分到了田地的,所以他知道雖然相比千裏赤地的中原各地,登州這邊得益於陳大帥努力興修的水利渠道,莊稼的收成勉強還算可以,但也比前兩年減產了一些。如今陳大帥又是跟朝廷打仗,又是收容流民,人吃馬嚼的,真不曉得存糧能支撐多久。

盡管軍隊裏的夥食標準絲毫沒有下降,但是關大弟還是很害怕在不久之後再次體驗到挨餓的滋味。

跟對缺糧和挨餓的恐懼相比,如今登州鎮正在跟朝廷幹仗的現實,卻沒有讓關大帝感到多少憂慮:

首先,自從扯旗起兵以來,登州軍一路所向披靡,連克府縣,屢破官軍,全軍上下都對朝廷官軍的戰鬥力充滿了藐視。既然對官軍並不害怕,那麽自然也就不會有對前途的擔憂了。

其次,此次起兵的緣由,乃是府城裏那些齷蹉文官們設局企圖暗害陳大帥在先,以登州地方縉紳大戶們對本鎮軍戶的敵視,如果他們這些軍士不奮起反擊的話,難道還要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不成?

第三,晚明之時,軍隊作亂嘩變已經成了常事,之前還有遼東巡撫被打死的先例,事後也照樣是法不責眾……在士兵們看來,如今這事兒鬧到最後,頂多也不過是殺人放火受招安而已,又何必太擔憂呢?

反倒是如果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話,以後的日子裏還不知道要被那些文官和縉紳怎樣欺負呢!

更重要的是,按照明末的一般社會觀念,這些士兵們覺得自己既然吃了陳大帥的糧,領了陳大帥的餉,穿了陳大帥的衣,住了陳大帥的房。陳大帥還給他們分了田地,讓他們全家人都吃飽穿暖,那麽自己的這條爛命就已經是屬於陳大帥的了。陳大帥說要打韃子他們就打韃子,陳大帥說要造反他們就造反。反正天底下只有陳大帥對他們這麽好,自己就要堅定不移的給陳大帥賣命。如果有誰要幹掉陳大帥,收走陳大帥分給他們的房子和田地,毀滅掉他們現在全家溫飽無憂的好日子,他們就要跟這些壞人拼命!

同理,對於陳大帥投靠什麽“華盟”的事情,雖然大家都感到有點奇怪,但既然全軍上下的待遇非但沒有因此下降,那位成為新上司的黃石大帥反而給每個人發了一些吃穿用品作為犒賞,也沒有胡亂安插外人進來發號施令、敲詐勒索,那麽登州軍上下也就順勢接受了現實,至少沒有非常抵觸的意思。

——畢竟,作為天啟年間橫掃遼東無敵手的傳奇名將,黃石在北中國的名聲還是相當響亮的,哪怕是關大弟這樣的底層百姓,也聽說過黃石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躍馬遼陽勇斬敵酋的故事……

接下來,後方的家裏又傳來消息,說是黃石大帥賞賜給了他們一些神奇的莊稼種子,種下去的麥子居然會沒命的瘋長!只要七天就能成熟收割!得知此事之後,前線登州軍中的士兵們更是一片嘩然——起先大多數人都不相信,認為是在玩什麽障眼法。但是等到有人從後方真的帶來了一些種子,在軍營附近播種下去之後,士兵們親眼看著那些七日一收的神奇麥子,一時間不知瞪出了多少雙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