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穿透玻璃窗,照在金黃色的木質桌台上,切出亮晃晃的一片三角。

咖啡店裏沒什麽客人,香氣氤氳,伴著若有若無的音樂盤旋半空。

叮鈴鈴。旋轉門上的風鈴歡快地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店員齊聲道。

莫可非一身青春休閑的裝扮,頗為打眼,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陳默。

陳默也看見了她,微微的揮了揮手。

“這麽早。”莫可非先開了口。

“一般。我約的你,總不好意思遲到吧。”

“說起來,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案子怎麽樣了?”

陳默搖了搖頭,苦笑不語。

“你們的消息可封鎖得真嚴實,就連我們這些狗仔隊都查不到丁點蛛絲馬跡。”

“上頭的意思。”

陳默看著眼前這位女子,顯然,她與一般的小報記者不同,守信重諾,沒有透露半點風聲,當然,全方位的封堵和安撫工作也做得相當到位。事實上,他今天一點也不想談起那件事,噩夢般的場面每天折磨著他的睡眠,讓他不得安生。可他又不得不談,各方壓力逼得他焦頭爛額,雖然他還不是最直接的負責人,但是,壓力經過層層傳遞,就算分解到他身上也依然沉重萬分。

特別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主管的片區時。他不想成為獻祭的替罪羊。

“你瘦了。”莫可非淡淡地說。

陳默抓抓鳥窩似的亂發,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瞼下疊起細細的皺紋。

三十二條人命。三十二個鬼使神差般踩進了黃線的人。

有目擊者說,當他們被卷入車底時,一點叫聲都沒有,反倒是身後的人驚駭狂呼。血肉噴濺在人群中,宛如雨天駕車駛過水窪。也有人說,那是一下巨大的響聲,仿佛打碎了一籃子雞蛋。

二十五個人當場斃命,另外七個在地鐵試圖倒車時被扯成肉醬。

所有的目擊者都被送到郊外一所療養院接受心理輔導,同時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說吧,什麽事。”

“咳咳。”陳默幹咳了兩聲。“我想……請教一下你的看法。”

“說得這麽客氣,不象陳隊長你啊。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那天把我送去醫院呢。”

“暈倒的又不只你一個。”陳默微微側過臉,看著窗外的街道。“還好那探照燈沒砸到你,怎麽那麽湊巧,正好就在那時候倒了呢。”

莫可非不自在地笑笑,攪著杯裏的咖啡。

“我猜,你知道的一定比我們多,我只希望你能幫幫我……看在朋友份上……”他停頓了片刻,又補上一句。“……如果我們算朋友的話。”

沉默。許久。

“我可以幫你。”莫可非緩慢而有力地吐著每一個字。“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所知道的,完全在你,不,在常人的理解範圍之外。你可以選擇不信,我也可以選擇不說。”

這話極大地激起了陳默的好奇心,他忐忑了片刻,按著自己胸口,同樣字斟句酌地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將會告訴我什麽,但是,我以本人的人格保證,即使我覺得你,莫可非小姐的話完全是胡說八道,我,陳默,也不會在嘴上或者臉上流露一丁點的懷疑。”

莫可非臉上怒色驟起,正欲發作,看見陳默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是社會老油子,沒半句正經,好吧,就權當我相信你吧。下午兩點,你到這個地方找我,我帶你見一個人,我想,他那裏應該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陳默接過那張名片,上面的地址是本市一家醫療研究機構。

“6號研究室……研究員?我怎麽記得你是記者呢?”

莫可非沒有回答,微笑著起身。

“見誰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可別遲到了。”

留在她身後的,是一串輕快的風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