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5章 擊破

蕭關上下,屍體亂橫,腥血橫流,斷箭碎刀四處散落,全然一片恐怖的地獄景象。

腥血染紅了數片城墻,一層還未來得及幹涸,又會被鋪上新得一層,層層疊疊,似紅漆刷墻,直落入堆積如坡的屍體上,最後將爛成血色的泥漿,被前仆後繼的突厥戰士踩得稀爛濺起,散發著可令任何人不安的血腥氣息。

突厥戰士密密麻麻的撲向城墻,恐怖的情形就好像群蜂附巢,只不過放大千倍萬倍,令人望之頭皮發麻。

永遠沒有盡頭的殺戮,讓風蕭蕭根本不敢放開手腳,只能以最省力的劍法,最迅速的殺人。沒有劍氣縱橫,也沒有氣勁激掃,純粹的劍刺入喉,奪命奪魄。

沒有人能擋住他一劍,更沒有人能擊中他一劍,他像旋風一樣在城墻上來回縱橫,一刻不停的將湧上城墻的活人變成死人,然後仿佛被秋風掃過的落葉一般,淩亂的飄墜。

風雪則肆虐在城墻之下,玄鐵劍好似蘸墨得毛筆尖,一筆勾下,便是枯藤老樹、片片梅花,燃燒的高山是背景,魚龍舞動的長裙是留白,將巨龍般湧向城墻的火把,來回截斷,居高俯望,猶如截斷江流。

師妃暄最具淩波仙子飄逸狀,手中的色空劍每每倏然幾點,三五個突厥大汗就踉蹌的從雲梯上滾落下去,同時帶倒十來人一起跌落。

一開始風蕭蕭還沒在意,暗忖這小美妞果然一副仙子心腸,講究佛門慈悲,這種情況居然都不肯開殺戒,但在他留意觀察下,發現其中大有玄機,不由暗忖原來師妃暄才是手段最狠的那個,比他和風雪都要狠,而且狠得多。

蓋因她只以劍尖截斷突厥人的雙腿血脈,這一下滾落城墻雲梯,至少能害得十來人摔成半死,最好的結果也得落個筋斷骨折,十天半月也休想站得起來。

而一個人倒下去,起碼需要三個人攙扶照顧,遠比一劍殺死一個人更能削弱突厥人的戰力和士氣,擊傷幾十,就等於殺傷一片。

她雖然手上連一條人命都沒有直接剝奪,但遠比殺人還要令突厥人頭疼。

佛口蛇心,不外如是!

看破這一點後,連風蕭蕭都不禁心生寒意,但很快便興高采烈的學得有模有樣,卻沒招呼關下的風雪一起,因為風雪殺起人來實在太快了,就好像揮著巨大的火把沖入蟻群,隨手一轉便死一大片,一力降十會,玩機巧反而是拖累。

對面山峰堡寨上,不光是頡利駭得頭皮發麻,一眾扈從更是瞧得面青唇白,渾身發軟,幾乎連刀都拿不穩當。

頡利乃是縱橫草原的雄主,他身邊的扈從人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勇士,可誰也沒見過這種絞肉似的恐怖情景。

換做幾個時辰前,要是有人說區區三人就能攔住他的十萬鐵騎,頡利只會認為是個天大的笑話,然後把那人剁碎了喂狼。

草原上軟弱就是原罪,就可以隨便欺負、隨意蹂躪。

如今頡利卻覺得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面色鐵青,指尖發白,握刀甚緊。

沒人能不害怕毫無意義的死亡,而且還無休無止,看不見絲毫希望,頡利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大半夜的功夫,居然便已死傷近千人,可見激戰慘烈至極點。

但頡利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若他領著十萬大軍卻連區區三人都拿不下,甚至嚇得逃跑,往後哪還有臉面在草原上稱王稱霸?

他只能恨恨的下定決心,就算拿人命去填去耗,也要填平蕭關,將那強得不似人的三個人活活耗死,雙目兇光大盛,揮刀往前狠狠一砍,喝道:“上,我看你風蕭蕭能得意至何時!”

可汗的憤怒很快轉變成現實的恐怖,戰鼓擂鳴,一直矗立不動的金狼旗夜風中瘋狂招展,開始沿著曲折蜿蜒的山道迅速推進。

關下來回沖殺的風雪尚遊刃有余外,風蕭蕭和師妃暄皆感到壓力大增。

最大的壓力,來至勁力驚人的羽箭,而且一來一片。

強勁的弓弦忽然間更加暴響,如摻著暴雨的雷鳴,令人心悸的“嘣嘣”聲,鋪天蓋地的震撼起來。

沒人能無視這種連綿不絕又精準刁鉆的箭雨……不,根本是箭墻。

這是近百人的合力,再通過強勁的弓弦放大數十倍,然後電射而至。

風蕭蕭以劍破箭,仿佛撥開直落身前的羽箭瀑布,雖是像潑水般不住的磕飛散溢,卻步步後退,好似被巨錘連續擊釘,竟被壓在最後的垛墻上,整個人生生的嵌入墻中,撞得碎石激飛。

師妃暄的情況與他相差無幾,呼道:“不要露頭,是金狼軍的射雕手!”

幸好因垛墻得阻隔,兩人已不在關下射雕手的視線之外,但也再也無法壓制城頭,突厥戰士順著數具雲梯瘋狂湧上城墻,一時間士氣大振。

猙獰的面容,興奮的嘶吼,錚亮的彎刀,迫來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