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聖耶魔耶?

“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

荒木大師合十喧了聲佛號,有種奇特的韻律,帶著悲天憫人的意味,聲音渺渺悠長,似水波般擴向遠方。

整座東大寺驀然安靜下來,連遍布寺內外的淩冽寒風,都忽然沒了聲息,並從心底升起一絲暖意。

全體和尚都停下揮動的降魔杵,如臂使指地,整齊劃一的轉過身來,面向貴賓堂前的荒木大師合什施禮,彌漫四周的兵戈之意霎時煙消雲散,甚至連蕩在風裏的血腥氣息都化至虛無。

仿佛倒滿屍體的前院,好似修羅場的寺院,一時竟變成了天女撒花、萬佛坐鎮,焚燃著檀香的西天上境。

風蕭蕭卻沒有絲毫被梵音洗滌心靈的感覺,反而渾身一震,頭皮發麻。

這一聲佛號不但顯於外,而且直指本心,壓服腦中一切兇念雜念,有一種讓人只想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玄奧感覺。

這與東溟夫人的魔音灌腦,有異曲同工之妙!

荒木大師剛才說自己就算面對石之軒也能分庭抗禮,風蕭蕭還以為這禿驢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心中頗為不屑。

他可是親眼見過石之軒是何等的強橫,當時還未領悟心鏡,被這邪王輕易給壓得死死的,靠耍詐才能迫其退走。

就算如今,他也不敢說一定能勝得了石之軒。

沒想到荒木大師並未信口雌黃,他確實有這等實力。

風蕭蕭雙目已閃起幽光,絲毫不避的往荒木大師望去。

荒木大師微微闔目,顯然感受到了“心鏡”對他的直接壓制,神情卻依舊如止水,又喧了聲佛號,合十道:“風施主有大氣運大智慧大毅力,臻至圓覺清凈的境界,善哉善哉!”

風蕭蕭見他動作自如,竟好似未受心鏡影響,也有些詫異,眼中幽光更甚,像是冰中燃著烈火,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師誇獎……”劍尖微揚,凝聚光芒。

他面色忽然一變,轉頭望向寺院東墻。

只見瓦背上冒出一位手持禪杖,氣質雍容爾雅,身材魁梧威猛,須眉俱白的老僧,單掌一立,遙遙行禮。

荒木大師回禮道:“原來是帝心師兄。”

西墻的瓦面上忽然也站上了一位老僧,哈哈笑道:“大道無門,虛空絕路,風施主只要從來的地方回去,我們絕不幹涉。”

風蕭蕭要是知道石之軒剛被這兩僧迫得奪路而逃,一定馬上就走,能多快就有多快,可惜他並不知道,緩緩轉著劍,冷笑道:“風某要是不肯呢?”

帝心大師垂目觀心道:“罪過!罪過!今趟因非只是一般的江湖爭鬥,如果風施主不肯離去,請恕老衲要與道信聯手把施主留在此處之罪。”

他口上雖說“罪過”,可是情緒卻無半分波動,可知這定是位佛門的宗師級人物,動起手來必是全力以赴,為達到理想絲毫不講人情。

李淵自著這二僧露面伊始,神情便無比輕松,額間的緊皺消失無蹤。

不光是他,就連正杵劍喘息的歐陽希夷也是一樣。

風蕭蕭瞟了二人一眼,不由心生警惕,能讓他們擺出這樣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這兩個大和尚自然極不簡單。

正在這時,道信大師、帝心大師、荒木大師忽然同喧佛號。

三僧聲音不一,聲調有異,道信清柔,帝心雄渾,荒木悠長,可是三人的聲音合起來,卻如同暮鼓晨鐘轟然敲響,震蕩殿堂,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夢者驚醒過來,覺悟人生只是一場春夢!

這下,風蕭蕭何止是頭皮發麻,連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忽從心底生出一種將要魂飛魄散的大恐怖感。

三僧明明一派安詳自得的模樣,但在佛殿肅穆莊嚴的氣氛下,配合他們靜如淵嶽,莫測高深的行藏,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且三僧雖分站三處,卻偏偏與人一種渾成一體的感覺,實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氣概,圓滿無瑕,無隙可尋。

看著這麽一個“佛陣”,任風蕭蕭如何自負自信,仍心生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之念。

真就這樣乖乖退走?

不說心中的窩囊,單說風蕭蕭正與三僧氣勢相抵,如果這時退走,就好像高山上的水往低處流動,三僧定會在氣機引動下不由自主的一齊出手,已氣虛勢弱的風蕭蕭會被瀑布般的激流順勢摧垮,根本不堪一擊。

不走反攻?

風蕭蕭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

新來的兩僧露了這麽一手,僅憑感覺,風蕭蕭都知道他們的功力至少不會比荒木低,絕非輕易能夠擊敗。

若是貿然攻擊一人,只會被其死死拖住,而後被另外兩人截住退路,陷入進退兩難之境,說不定就會被耗得脫身不得,力盡被擒,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不得不說,當初風雪就不夠風蕭蕭謹慎,又或是太過自信,否則以她的功力,一開始想要脫身遠比風蕭蕭容易多了,也不至於鬥了整整三日夜,最後被困於玉鶴庵,想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