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悠然神往

風蕭蕭手在畫卷上輕輕拂動,身子發軟,幾乎都拿之不住。

出了開頭那一雙入神的美目,畫卷通篇都沒有出現正面,全是背影。

整幅圖中,更是唯有白衣少年一人,或負劍在身、或持劍在手、或斜靠於樹、或緩行於路。

身旁配著些下沉的船只、斷截的樹木、崩落的山石、垮塌的房舍,顯示他這一路跌宕起伏,絕不尋常。

前一段還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後一段突地濃墨重彩,氣氛陡緊。

跟著風疾雨驟、危機四伏,緊接著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最後的蕭瑟秋風中的綽綽背影,讓一切都歸於寧靜,只是卷面飄起的淡淡思念和失望,讓人久久回味,難以忘懷。

末尾題有一首小詩,筆跡清雅雋秀、行雲流水,正是無崖子之前曾喃喃念過那首。

“情弦無聲,相思撥亂,看霧不看山。回眸猶記,心念難消,即使曲終人散。”

風蕭蕭輕輕念了幾遍,若有所思的想道:“這幅畫卷畫得傳神不假,但意境卻遠勝於筆法,顯然是年輕時所作。”

又掂了掂另一幅畫卷,暗嘆道:“這幅畫作筆致工整,又活潑流動,已是大家風範,應該晚上了不少的時間。看來無崖子雖是個傷心人,可後來也終於找到了一生的摯愛,只不過初戀是醇濃的佳釀,越久越香,越醉人、越難忘。”

忽地想起,畫上那女人並不是和無崖子結成夫妻的李秋水,而是李秋水的妹妹。

如此說來,無崖子的兩段相思,豈不是都無結果?

風蕭蕭想到此處,忍不住搖頭輕嘆,唏噓不已。

木婉清呆呆的看了一陣,脆聲問道:“這個白衣少年便是無崖子……師傅麽?他年輕時的經歷倒也精彩的很呢!”

風蕭蕭微微一笑,並不接話,道:“無崖子老先生既然己經仙去,我們快將他好好安葬吧!”

木婉清應了一聲,出屋去招呼蘇星河等人。

蘇星河卻搖頭道:“掌門師妹卻是不知,師傅早先便留有遺命,道:‘我死之後,火化即可,萬不能留有墓碑,更不能對外宣揚。’。”

木婉清“哦”了一聲,道:“那就依師傅所言吧!”

她自幼長在山中,不知世間禮法,以為人死都是如此,風蕭蕭可是一清二楚,登時吃了一驚。

古代講究入土為安、視死如生,火葬乃是人之極刑,不下於炮烙之刑罰。

不過有宋一朝,佛教興盛,民間多有火葬的習俗,官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管不過來,便視而不見。

可不立碑墓,從所未聞,相當於自絕傳承、斷子絕孫,就算窮人無錢買棺,只用薄席一卷下葬,墓碑也是要立的。

風蕭蕭目露疑惑。

蘇星河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作聲。

他方才剛被木婉清呵斥過,自然不敢再向風蕭蕭泄露逍遙派的內事。

木婉清懵懂不知。

風蕭蕭卻心中有數,只好道:“木姑娘,人死卻不立碑,世間少有如此,其中有些蹊蹺,不知是何緣故。”

木婉清“啊”了一聲,奇道:“為甚麽要立碑?我跟媽在山裏之時,殺了老虎、豹子,留下的皮毛骨頭,不全是燒了一撒麽,依你說都要立碑了?”

風蕭蕭幹咳了幾聲,道:“人是人,畜生是畜生,豈可等同。”

木婉清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理解,但仍說道:“你說是就是了,我聽你的。”

風蕭蕭轉目一瞥,道:“那你問問蘇師兄,緣何如此?”

木婉清笑道:“你直接問他就是了,幹嘛拐彎抹角的,好不利索。”

蘇星河這才說道:“掌門師妹既然許可,小兄自然不敢隱瞞。”頓了頓,側頭道:“你們幾個也好生的聽著,但萬不可外傳,否則門規嚴懲。”

“函谷八賢”一齊肅容應是。

蘇星河點了點頭,略一沉吟,道:“我們逍遙派從逍遙子祖師創立起,就有一個大對頭,百多年來一直亡我派之心不死,但凡知道本派的弟子下落,必定窮尋千裏,上天入地也要殺之而後快。”

風蕭蕭微微頜首,道:“難怪你們死活都不讓外人知曉‘逍遙派’的名頭,原來是怕引來那個大對頭了?”

“何談‘怕’字?”蘇星河不悅道:“本派與之爭鬥,向來只勝不輸,只是這些人最善刺殺之術,而且出現之處,定要將看見他們的人,盡數滅口,出手太過狠毒。本派祖師下此禁令,也是未免殺戮太甚,有傷天和。”

風蕭蕭暗道:“你們不也將聽到‘逍遙派’名頭的人,盡數滅口麽。有一百殺一百,有一千殺一千,還敢說什麽‘不願有傷天和’?真是笑話!”面上卻歉然一笑。

蘇星河面露微笑,道:“風師兄應該也知曉一些,當年能重創這個對頭,讓其一蹶不振,‘巫神’前輩曾經出了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