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藥沒了(第2/3頁)

“什麽你的藥,你的媽媽,現在都沒有了。你是我的。”小女孩騎在馬上,宣布說。

“為什麽?”

“因為我們是強盜,強盜就是這樣的呀。”女孩笑吟吟地說,她轉身面對那幾個現在畢恭畢敬的騎手,學著大人的口氣說道,“把他帶到我的帳篷裏來,這個小鬼現在歸我了。”

大角被帶到一座白色的帳篷中,兩個武士退了出去。大角的眼睛適應了帳中點燃的牛油蠟燭的光亮,他看到寬大華麗的地毯盡頭,一個漂亮的女孩正對著銅鏡裝束。她把一柄嵌滿寶石的短劍一會兒正著一會兒斜著地插在腰帶上,始終不太滿意。大角進來後,她轉頭看了看大角,微微一笑,又快樂,又淘氣,正是那個騎著馬的小強盜。

她停止了擺弄短劍,盤腿坐在阿拉伯式靠墊上,拍了拍靠墊一邊,說:“過來,坐在我邊上。”

大角倔強地搖了搖頭,站在原地沒有動。“我們那兒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互相碰觸。”大角驕傲地說。

小女孩臉色一沉,生氣地說,“可你現在是我的奴隸。我愛要你怎麽樣就怎麽樣——我還可以用馬鞭抽你。”女孩示威地說,“如果你肯求我,也許我就對你好一點。”

大角睜大了眼睛,他還不太了解奴隸這個詞的含義。“我們是自由的,”他反駁說,“我們從來不求人做什麽。”可是他很快想起曾經求過大夫救他媽媽的生命,於是又迷糊了起來。

“呸,自由?”小女孩扁著嘴輕蔑地說,“只要我願意,我們隨時可以攻陷你的城市,把你們的男人全部殺光,讓你們的禮儀和道德化為灰燼。”

“胡說,你們才不敢去攻打我們呢。”大角不甘示弱地喊道,“你們不敢來的,在森林裏你們的騎兵施展不開,在森林裏你們會害怕我們的飛行器,我們會從天上向你們傾瀉石塊和弓箭。”

小女孩滿臉怒氣地叫道:“黑鷹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作害怕。我們不去打你們,是因為你們那兒在傳播瘟疫。現在我們要去攻打的是那個傳說中的閃電之塔。我們要一直往那個方向走,草原大得很,我們也許要十年後才能回來——那時候,你會知道黑鷹的厲害。”

他們氣鼓鼓地相互而望。一邊站著瘦弱、肮臟、蒼白的小流浪漢,頭發是黑色的,亂蓬蓬地支棱著,在出來找藥之前,他的生活單調恬淡,每日裏只是和著高處的陽光穿透清澈的藍天和幽深的山谷;一邊坐著驕傲、高貴、矜持的小強盜,如牛糞點燃的火光辛辣,如她的短劍鋒銳,她的生活自由遼闊,永遠是沒有止盡的漂泊。帳中蠟燭的火焰猛烈地抖動著,輕煙氳成一圈圈發光的霧靄,然後一點一點地沉澱下來。他們相互而望,歲月流光在他們年輕的胸膛兩側呼嘯而過。

年紀如此相似卻又無從相像,就如同一棵樹上的果實卻青紅不一。造物主和光陰玩弄的把戲讓他們充滿好奇和相互探索的欲望。

“好啦,”小女孩首先試圖與大角和解,“吵架沒意思的。我的名字叫飛鳥。別生氣了,和我說說你的城市,還有那些漂浮在海上的城市,飛行在雲中的城市……和我說說吧——我想知道其他城市的生活,可是他們讓我看的時候,那兒總是只剩些冒煙的斷墻和殘缺的花園。”

遠處傳來了三聲號角,在夜風中輕快地傳揚著,悠遠嘹亮。

“哎呀,沒時間了。”女孩叫道,“你的身上又臟又臭,你要趕快去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後和我去參加宴會。”

這些野蠻人的宴會在露天裏舉行。圍繞著篝火散亂地圍著一圈矮桌,桌子上擺放著成塊地燒烤過的牛羊肉,幹面包,還有大罐大罐的蜂蜜酒。這些野蠻人席地而坐。他們用銀制的刀子把大塊的肉削成薄片塞進嘴裏,他們先咬一大塊面包再往嘴裏塞一勺黃油,他們喝酒的樣子讓人害怕他們會被淹死。

即使是在宴會上豪啖暢飲,每一個武士都依舊穿著他們的鎧甲。他們帶著長矛和圓盾,他們束著胸甲和脛甲,他們戴著黃銅的頭盔,他們聚集在一起,金屬的鎧甲融化了火的光澤,這些可怕的掠奪者在金屬的光亮下,銳利、灼熱、生機勃勃。

一位雄壯的武士端坐在篝火的另一端,他就是黑鷹——這個部落正是因為他的驍勇善戰,因為他的殘暴虐殺而揚名天下。令大角驚訝的是,他已經不年輕了,他的臉上布著無法掩飾的皺紋和疲憊。坐在他身遭的都是黑鷹的貴族和首領,他們人數不少,但是他們都老了,年青的首領很少。此刻,他們正在吵吵嚷嚷,大聲爭論著什麽。

“……那座高塔,沒有什麽東西能夠穿越它守衛的分界線。我比誰都更了解這座高塔的威力。我親眼看到3000名進攻者死在它的死光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講述那次失敗的進攻和三千名死去的騎兵時,他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勇敢的神情,但他的膝蓋卻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