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0章 家,就在前方!

李耀沒想到在赫連烈的女兒身上還發生過這麽多故事,而這些故事甚至和自己昔日的選擇有著無比奇妙的聯系。

他又想起上午丁鈴鐺的演講,演講的絕大部分內容當然都經過別人的加工和潤色,只有一句話是丁鈴鐺堅持要保留的:

“沒有人是一座自給自足的孤島,所有人的命運……都以某種奇妙的方式連接在一起。”

沈文茵的目光原本有些漠然,這會兒卻像是結冰的湖面被春風吹皺那樣,變得柔和而溫暖起來,她臉上泛起了幸福的光彩,輕聲道:“當我第一次看到陽光照耀在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時,我就和自己的命運和解了。”

“我還是痛恨赫連烈,但我已經不再恨其他人,不再恨自己,恨我母親,恨您。”

“十六七歲時,我曾經胡思亂想過有朝一日見到您的情景,那時候我發誓,要狠狠朝您臉上啐一口唾沫,以示我對‘禿鷲李耀’的不屑和抗爭,但現在我已經不想啐了——特別是面對這樣一個,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李耀時。”

“我有那麽多珍貴無比的東西要愛,要享受,要守護,哪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繼續去恨呢?”

李耀聽到這裏,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仿佛心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落地。

沈文茵微笑著:“李會長,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還要趕最後一班浮空船回家呢,再次感謝您的通知,這樣也好,總算把我和赫連烈的事情,做一個了斷吧!”

李耀心中一動,道:“赫連烈少校之所以壯烈犧牲,或許也有一些因素是為了守護你,你對他的恨,不會因此削減幾分嗎?”

沈文茵搖頭道:“我了解他,我敢保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就算會想到您,都未必會想到我和我媽的。”

“我恨他,永遠都恨,正如他對您的恨意永不磨滅那樣。”

“不過,我記得小時候每次他修煉過度,接近走火入魔,像是渾渾噩噩的野獸般亂吼亂叫時,他都會說,自己總有一天會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讓我和我媽另眼相看,讓整個聯邦都為他驕傲。”

“那時候,這種失敗者的瘋話讓我痛恨到了極點,氣得發抖,惡心得想吐。”

“我沒想到他竟然成功了,他真的兌現了昔日的承諾,真的……逆轉了自己的命運。”

“我依舊恨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看錯了他,他不是失敗者,至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我今天就是專程來向他道歉的,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時候,身為他的女兒,多多少少我都應該相信他一點,相信他一次的。”

說完這句話,沈文茵又深深朝李耀鞠了一躬,轉身向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走去。

“沈女士。”

李耀想了想,提高聲音道,“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聽說令郎的修煉天賦不錯,如果有什麽地方能幫上忙,千萬不要客氣,盡管直接找我。”

沈文茵腳步一頓,並不回頭,也不要李耀的聯系方式,揮了揮手道:“多謝您的好意,但還是算了吧,雖然我和兒子都不姓‘赫連’,但我們體內都流動著赫連家族的血,赫連家的人,就算沒有‘禿鷲李耀’的幫助,一樣也能活得很好。”

一家三口,互相扶持著,漸行漸遠,消失在戰爭博物館門口的蒙蒙煙雨之中。

……

那個深夜,一艘橫跨大陸的浮空船上,大部分旅客已經沉沉睡去。

沈文茵還在撫摸著一張不太清晰的三維立體照片——照片裏的赫連烈制服筆挺,甚至連面部都做了精心修飾,看不出太多傷痕和瘋狂的痕跡,在他身邊是一大一小兩個長得很像的女人,那是命運的開始,女人和女孩兒都笑得十分燦爛,像是永遠凝固在幸福的瞬間。

沈文茵癡癡地看著,眼窩裏漸漸匯聚起了兩片晶瑩。

就在這時,還沒睡著,正在偷偷看視頻的兒子,輕輕碰了她一下:“媽媽,快看,好像是白天那個叔叔!”

沈文茵微微一怔,發現兒子晶腦上正在播放的是一場在全聯邦範圍都很受歡迎的深夜訪談節目,以風格辛辣、直言不諱、實時互動和經常能請到大牌嘉賓著稱,非但有聯邦五百強宗派的掌門,甚至連聯邦議長都曾出現在訪談裏,向所有觀眾展示最高領導人的另外一面。

此刻,坐在那位滿頭銀絲,既詼諧又睿智的主持人對面,正是李耀。

他穿著一身鐵灰色的長袍,既沒有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架勢,卻也不會過分隨意,讓所有人都感覺非常放松,仿佛他就是大家中間,普普通通的一員。

沈文茵看到時,主持人已經不知道問了一個什麽問題,李耀身體前傾,神色誠懇,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