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檢查(第2/4頁)

而且她還具備兩個最無法解釋的行為特征:

第一,她在有意識的情況下停止了對秩序世界的破壞,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對秩序世界的破壞就不是被深淵控制的結果,她竊取世界之心並在這個過程中引發世界末日,看上去是深淵行徑,但她的根本目的只是減弱虛空大災變!也就是說她有一個秩序化的動機,這跟深淵感染者的行為模式截然不同:深淵感染者的破壞是不受控的,是沒有動機的!

第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自我排除自己網絡中的錯誤和狂亂部分,即深淵區發生的大分裂——一個深淵感染者絕對不可能有意識地“治療”自己,因為被深淵感染的最顯著特征就是崩壞,自身的不斷崩壞,周圍一切的不斷崩壞,然而深淵希靈……竟然有能力采取措施阻止自己崩壞,甚至能以自殺和重組的方式來給自己“排毒”!

我跟珊多拉臉上的表情都不再淡定,唯有旁邊的塔維爾還沉浸在工作中。我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眼睛中看出她的邏輯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現在到底算感染還是沒感染?”

“你果然會問這個麽……”深淵希靈皺起眉來,“那就實話告訴你吧:我確實處於汙染狀態,但和普通的感染者不一樣,我處於平衡態,而且有能力維持自己的平衡態。”

我一下子想到了七萬年前:“是因為當年那次沒完成的‘中和’?”

“嗯,”深淵希靈點點頭,“‘中和’保護了我的意志,讓我的思維仍然被自己控制,但同時也改變或者說破壞了我的行為準則——就像解除了一切枷鎖一樣,我在執行任何破壞行動的時候都不受約束,在面對深淵的時候也沒有抵觸,清醒而又沉淪……用你們現實世界人所能理解的話來形容就是這樣。不過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你要知道減弱虛空大災變的唯一途徑就是架橋,而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架橋方案需要巨大的前期犧牲,如果我沒有被汙染,那麽不管是原本的帝國還是神族,都不可能開啟這個計劃,‘正義和秩序’會成為你們的阻礙,最終讓這一季的所有文明都錯失良機。我很感謝這次汙染,它讓我變成瘋子,於是我能去做那些你們下不了手的事情。大概這就是虛空的安排吧……我不相信現實世界中有關‘命運’的說法,但我相信虛空的演化是自有其安排的,大災變既然會產生,自然也會終結或減弱,我只不過正好被選中,成為那個負責離經叛道的執行者而已。”

“所以你千方百計要避免被凈化,”我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因為一旦你被凈化,你的‘任務’就執行不下去了。”

為了減弱虛空大災變,她不能變成“好人”——竟然是因為這麽扯淡的理由。

“也不全是這樣吧,”深淵希靈的聲音聽上去頭一次帶著點不確定,“或許我本身也存在顧慮……這涉及到一個很抽象的問題:現在的‘我’,是建立在所有深淵節點基礎上的‘我’,如果所有節點都被凈化或者改變成隨便什麽東西,那麽這些節點組合起來還是不是原本的‘我’?即便那時候我還存在,我的思想、邏輯、目標、意志力是否還會如現在一樣?你的凈化首先作用於具體的汙染者,在這些汙染者清醒過來之後才會作用於由他們組成的網絡,而我是在最終環節才被組合起來的集群意識,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定,我不能冒這個險,起碼在大業完成之前我不能冒任何風險。我必須保持自己現在的狀態,直到大業完成——到那時候如果你有讓我認可的能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凈化,畢竟帝國已經存續下來,我是生是死也就沒什麽影響了。”

深淵希靈的一席話讓我忍不住陷入沉思,然後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個很經典的哲學問題:特修斯之船。

特修斯之船是一艘航行了數百年的船,它的每一塊木板和零件都可以更換,數百年的航行中總是有木板腐爛,零件磨損,於是這艘船上的組件就被一個個地更換著。經歷如此漫長的航行之後,這艘船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零件是它起航時候的組成部分,整艘船百分之百的組件都被更換了一遍,那麽這艘船還是特修斯之船麽?

深淵希靈的情況跟這艘船顯然有很大區別,但有一點是相通的:她是一個由大量“組件”拼合起來的集群意識,而這些組件對我而言都是可以輕而易舉改寫的。

如果整個墮落使徒族群都被凈化,那麽由他們的網絡節點組成的上層意識是會被簡單的凈化,還是會被徹底改寫成一個全新的存在?

“你的顧慮有道理,”珊多拉嘆了口氣,“但你要明白,我們不會放任墮落使徒繼續活動,即便你的大業能拯救虛空,你的墮落使徒大軍也絕對不是什麽安定因素,你自己該知道,你對他們的控制是有限的,現在出了一個新軍,將來說不定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而你不會每次都占據上風。深淵從來不是穩定的東西:它總有一天會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