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黯月大君和血公主

黯月皇宮沉重的紅色大門在眾人身後慢慢合攏,歲月讓它的鉸鏈和門軸吱嘎作響,最後伴隨著轟隆一聲,外面的最後一線天光也被隔絕在外。

我們面前是一條悠長而寬廣的巖石走廊,熊熊燃燒的火把插在走廊兩側的石刻凹槽中,用搖曳昏沉的火光照亮了這死氣沉沉的地方,走廊中沒有裝飾也沒有門窗,地上鋪著的沉重厚實的紅色地毯就是這裏唯一的彩色點綴。陰沉,昏暗,靜謐,黯月皇宮是一個如此令人不快的地方。

冰蒂斯家的黑曜石神殿也有陰森的暗影回廊,但這裏比暗影回廊還令人難以忍受:這裏充斥著一種“死氣”,一種絲毫感覺不到希望的,仿佛正在靜待死亡的“死氣”。

我看向兩旁:灰白色的墻壁上能看到天然的山巖紋理,毫無疑問,這裏也是直接在巖石基礎上開鑿出來的,這真是一項大工程——起碼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是這樣。瑞德穆恩的統治者就長年累月居住在這樣一個堅固而陰沉的牢房裏,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數百年生死一刀的使命,同時還承受著不斷被深淵吞噬、對抗自己內心暴虐一面的巨大壓力,那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如果是尋常人住在這裏,即便沒有別的因素,光這個環境恐怕也能讓人癲狂了。

從進入城堡到現在,我們就只看到一個人,便是剛才開門迎客、現在負責帶路的妖獸侍女,那是一個臉上始終帶著淡淡微笑的女孩,看上去柔弱而普通。她一言不發地走在隊伍最前面,領著眾人穿過這條長長的石頭長廊,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循規蹈矩,而且始終將自己保持在索婭側前方一個固定的位置,看起來與正常的、訓練有素彬彬有禮的職業女仆沒有任何差別,然而與周圍這詭譎陰森的環境一對比,這個妖獸姑娘身上的違和感可就巨大了。

索婭跟著她走了一會,終於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和焦慮:“城堡裏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出什麽事,只是所有人都離開了而已。”妖獸女仆腳步不停,只是微微偏頭,臉上帶著一成不變的淡然微笑,一邊彬彬有禮地說道。

“離開?”索婭卻忍不住楞了一下,“城堡裏果然只有二十多個人?其他人離開了?那些衛兵和仆人都離開了?他們去哪了?”

“是血公主下的命令,我只是個下人,不需要知道那麽多。”妖獸女仆還是面帶微笑,“城堡裏確實只有二十二個人,因此大部分房間和走廊都已經封閉,我們直接前往陛下的寢室就好。請這邊來,另外一條走廊已經數年沒有打掃過,不太幹凈——人手不夠,忙不過來。”

這個妖獸女孩的聲音很平靜,聽起來就好像普普通通地在回答客人的問題,然後順嘴談了談日常似的,但冰蒂斯看著她的背影卻漸漸皺起眉來,隨後突然輕咳兩聲:“咳咳,你感染多久了?”

妖獸女孩臉上的笑容瞬間全部退去,腳步也猛然一頓。但隨後她又掛起笑容:“果然是龍王大人帶來的尊貴客人,很厲害呢。不過我沒聽說過四位大人有這樣特殊的朋友,你們知道的事情好像……啊,抱歉,說了下人不該說的話。”

在冰蒂斯話音落下的時候我就把注意力放在那個妖獸姑娘身上了,此刻終於感覺到對方身上果然有一種令人不快的怪異感,這種怪異感就好像面對著一把用幾張紙簡單包起來的利刃,危險而隱晦。這種感覺非常熟悉:是深淵。只不過這個妖獸女孩身上的深淵反應太過微弱,我一開始竟然沒注意。

當然也可能是這整個黯月皇宮中都縈繞著類似的不祥氣氛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你被感染了?”索婭也楞了一瞬間,然後才意識到冰蒂斯是什麽意思,她立刻下意識去抓那個妖獸女孩的胳膊,但下一秒又觸電般地把手收了回來,“怎麽回事?城堡裏的人不是三年就輪換一次的麽!?而且那個蠻子身上的封印……”

“城堡裏的其他人確實可以三年輪換一次,”一個聲音突然從前面不遠處傳來,“但蠻子哥哥呢?惡魔的影子在他身上盤踞了兩千多年,誰來和他輪換?”

這是個聽上去非常年輕,甚至年輕到有點稚嫩的聲音,我們幾個循聲望去,看到前面不遠處的房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對方看起來和淺淺差不多大,身材略為嬌小,穿著件紅底黑邊的哥特長裙,留著披肩的紅色長發,膚色白皙,容貌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卻有著一種精致、優雅的美感,她的嘴唇很薄而且微微上翹,給人的感覺似乎有些玩世不恭,頭上則立著一對尖尖的黑色貓耳——這又是一個妖獸,而且還是貓妖。黯月上的妖獸好像大部分都是貓妖,這應該是數千年前那次戰爭的後遺症:其他妖獸部族衰落下去至今都沒怎麽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