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帽子先生不是一個適合演戲的人。

從一開始江戶川亂步就發現了這一點。不管是第一次看見他下意識都逃跑的舉動, 還是在生病的時候,直率到甚至帶了點親近的反應。

外人的喜好和關注對於帽子先生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對這位重情的帽子先生而言, 只有自己所在意的人,才能讓他產生在意的情緒。所以會說出害怕被討厭的話語, 是帽子先生一直壓制在最深處的情緒。

有一點很明顯——帽子先生看到的是江戶川亂步, 又的確不是江戶川亂步。

就像是隔了一層玻璃一樣, 明明知道對面的是同一個人, 是鏡子的反射, 卻又的確並不是一個個體。

帽子先生身上的痕跡, 不屬於這個世界——雖然穿越世界這個設定聽起來很奇怪啦,但是再怎麽不可思議,事實也的確如此。

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卻又在不少的地方感到一定的熟悉。知道亂步大人的喜好,也知道亂步大人的生活習慣。

那種在許多細節上展現的熟悉和親密——不是一般人能偽裝出來的。

因為知道亂步大人能看出來, 所以幹脆在一些事情上就懶得隱瞞,卻又在明明知道亂步大人能看透的前提下, 試圖隱藏一些不願意被偵探發現的事情。

江戶川亂步可不相信什麽禦守啊神明的, 他擅長也習慣用更理性的思維去思考。

在幼年,父母還未去世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生活在由父母展開的保護圈內。

每年過新年的時候, 明明父母都清楚在神社參拜,只不過是騙錢的、尋求心理上安慰的行為,卻依舊會為小小的亂步穿上嶄新的浴衣, 然後微笑著一家人前往神社。

江戶川亂步對此不屑一顧, 大人的世界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理解了。

“明明根本沒有必要吧?想要更多的零食, 與其和什麽不知道的神明許願, 還不如向媽媽請求來得更快。”

對著滿不在乎的亂步,父母卻笑著說道這是大人之間的規則。

而媽媽為他求來的禦守,往往只能在亂步身上待個一天,就會被嫌棄麻煩的小偵探丟到一邊。這種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事物,從來沒有被他好好的保留下來過。

在看到帽子先生胸口原本禦守所在位置的動作的時候,江戶川亂步莫名其妙回想到了小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對於江戶川亂步而言,他的童年除去父母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難以理解的,因為太過於聰明,無法明白普通人的思維,所以江戶川亂步一直都是獨身一人,沒有什麽朋友。

如果之前還無法將拼圖完整拼好,在帽子先生說出家人那一刻顯露出來的神情,卻也足夠江戶川亂步將所有的拼圖碎片整理完全了。

帽子先生認識的人,的確不是他。

而是帽子先生在自己的世界所存在的那個江戶川亂步。

如果單純只是認識,帽子先生絕不可能做出轉頭就跑,不願意見到他的反應——而且顯然,亂步大人沒有做錯任何事。問題只是出在帽子先生身上。

只是立場的區別的話,對方根本不至於是這樣避之不及的態度。

黑手黨對公對私是分得很開的,同時作為幹部、作為首領,帽子先生可以稍微給自己開個後門——更何況,現在的港黑首領,還不是和他們偵探社的社長相識?

所以,絕對有著更深刻的原因。

江戶川亂步對太宰治說過,帽子先生的經歷,和太宰治認識的那個人不一樣。

的確不一樣。幾乎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拐了一個彎,繞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長久的實驗體,自殺傾向,自毀心態,對於亂步大人莫名其妙的歉意和自厭狀態。

太糟糕了,如果社長知道在帽子先生身上發生的事情,絕不會在意對方港黑成員(甚至是首領)的身份,會完全將其納入自己的保護圈內。

然而這也是帽子先生不需要的,因為他早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江戶川亂步小時候並不知道,長大後才意識到,他的父親,在常人眼中是多麽優秀而厲害的傳說。同時,他的父親,是站在正義一側的警察。

就如社長一般,對於那些黑暗,是完全容忍不了的。

而正因為這樣的態度,還有過於強大的能力,在某些人眼中,大概是眼中釘這類的存在。

江戶川亂步不想討論自己父母的意外離世中藏匿了什麽更深刻的原因,但是在走向完全不同的異世界——他實在想不出除此之外,帽子先生避開他的理由了。

擂缽街的事情,正是所謂的人體實驗造成的,是和國家機構有關的異能實驗。不管是誰,一旦牽扯到這方面的事情,都會被卷入危險之中。

而當時的實驗體,也正是現在為港黑工作,有著重力使稱號的最強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