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君子如儀(下)(第2/9頁)

“不是我淘氣刻意避著他們,”小姑娘突然出聲替自己辯解,“我知道他們擔心我身體,平日都將我當成了瓷人,照料起來十分謹小慎微。不僅不許我做這做那,連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眼哥哥沈霏他們玩鞠球,都不可以。”

她眉宇又掛上那抹令他心驚的落寞:“可這麽多年我也會厭煩啊,我也想毫無顧忌站在陽光下、冬雪中,也想像沈霏他們那樣打馬看遍京中景色,可是日日只能枯坐宮中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苦藥、反復被提醒是個病弱的病人。如若想要出去散心透氣,他們生怕我會有什麽三長兩短,都拼命勸我不要出去。”

她眸光牢牢鎖住他:“謝國師,日復一日居於祁雲山中,對於自己所渴求卻無力觸及之物,你就不會感到孤獨嗎?”

他只是個任務者,這劇情中的短短年月感經過機器淡化後於他根本不值一提,但若親身經歷宿體這中山中苦行僧的生活,他應當也無法甘之如飴。

“如果時間再長一點,臣也會感到憋悶。”

他“以下犯上”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是臣考慮不周了,既然公主來此是休養散心,那便不能再拘在屋內。祁雲山中沒有與公主年歲相仿的謝氏姑娘,若公主願意,往後日出後就來臣的清竹居,由臣引公主四處走走,相必無人敢阻攔。”

“真的嗎?”她肉眼可見地重新鮮活過來,完全有別於在此之前的溫婉乖巧,“謝國師真的能說服他們?”

他笑著頷首。

身為原世界手握男主劇本的謝氏家主,旁的先不提,凡是口中說出的話,就無人敢質疑揣測。

而且沈煙歌只是從小體弱多病,並非器官基因方面的病痛,按照現代醫學來說,除去必要的藥物食物調理,更多的還要依靠鍛煉身體增強免疫力。

“謝國師可不能哄我!”她歡呼雀躍起來,伸出小拇指作勢要和他拉勾,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拉了勾,謝國師就不可以反悔了,反悔就罰謝國師背著我在祁雲山中繞一圈!”

小姑娘總愛立些千奇百怪的誓言,他無奈勾住她指頭,附和地隨她起了兩句誓。

依傍宿體的人設,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用道理說動了沈煙歌身旁的大宮女。

非但如此,第二日那大宮女恨不得雙手將小姑娘捧到他手裏,大有指望他令沈煙歌立即藥到病除的意思:“我們公主就拜托國師大人了。”

他一向是個言而有信之人,既然允諾了小姑娘,斷沒有敷衍的道理。

從這日起,她用過早飯後便來青竹居尋他,他甚至和007制定了詳細的調理計劃,從膳食到運動,皆針對她的身體各項情況嚴格執行。

鍛煉初期她還很是吃力,配合藥膳進補,不多久已經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跳完一整套操。

她不再是初來時弱不禁風的病懨懨模樣,爬樹摘梅花、下冰河鑿魚,凡是五歲孩童才做的調皮事,她都一一試了個遍,還美其名曰這是將過往沒闖過的禍都闖回來,以後及笄成年回味時,才覺得此生不枉此行。

他嘴上笑侃她強詞奪理,卻命人培育出能育有更多花果的花樹品中,還暗暗在河中放養了許多魚苗。

他想,來年祁雲山入秋,她再次回到這裏的時候,祁雲山大概能結滿花果,繁衍出各色各樣的魚。

除去必要的外出采風,他也沒忘記替她開蒙。

她本就會寫簡單的字,在此基礎上他又加大了難度,有意培養她讀寫較為晦澀的書籍。

手把手教她認字寫字,再布置作業讓她傍晚回去練習,偶爾遇到他忙於公務時,小姑娘就趴在他長案另一側,一筆一劃描著字帖等他,發髻上朱色絲絳隨著她的動作上下飛舞,竟比他書房一腳擺放的那株梅花還要更加鮮艷奪目。

她很聰慧,跟在他身邊臨摹一段時間,已經勉強可以看他書房裏的一些通俗的藏書。

他與小姑娘漸漸熟悉,才知她起初其實並不叫做煙歌。

宮中子嗣並不多,她是唯一的嫡公主,因此極其受寵。

帝後期願她一生平安順遂,繁華似錦,就為她擇了“沈嫣”這個名字。可她一日日長成,經常因氣血不足暈厥,才被太醫診出體虛氣弱的病症。

帝後即刻召見宿體的父親謝老家主入宮為她批命,得知她活不過十七歲的噩耗,便遵循謝老家主的指示,另取了“煙歌”這個煙火氣的名字,盼望能以此壓一壓她的薄命。

她玩笑似的說起這個典故時,就坐在他前院栽種的金錢綠萼下,表情神神秘秘,以手掩口與他咬耳朵:“謝哥哥不瞞你說,其實我還是更喜歡沈嫣這個名字,簡潔大氣忒能襯我,不過父皇母後總也不肯松口。”

從他們相熟起,她便不再稱他國師,而是喚他“謝哥哥”,說是以官職喊他顯得太過生疏,還是“哥哥”更為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