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侯爺打臉寶典(十四)

她以袖掩面, 手足無措垂下眼簾道:“府中乳母行事大意,大抵是我們繈褓顏色相似,幼時誤將我與嫣姐姐弄混,這才連累嫣姐姐流落定州多年……”

那少女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君嫣嫣竟是從定州而來?”

簇擁著君錦玉的眾貴女聞言,又是一片嘩然。

“不是我愛在人背後嚼舌根, 我聽兄長說過,定州是個窮山惡水的偏僻之地。不但年年虧欠上交國庫的銀子, 流寇盜匪更是泛濫成災。那處的男子好吃懶做, 討不到媳婦, 京城裏清白人家的姑娘,有好幾戶都被人販子賣去定州做了……童養媳。”

說此話的正是京兆尹家一位庶女, 京兆尹大人查辦過不少懸案, 他家的女兒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對京中奇聞略知一二。

周遭圍靠的姑娘紛紛白了臉,她們之中雖然不乏庶女,終歸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吃穿用度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更是難以想象定州這等齷齪之地。

方才扯住她下樓的李如蘭攥緊君錦玉的手腕,狀似擔憂問她:“君嫣嫣她不會也被……”

君錦玉慌忙堵住她嘴巴,神色驚惶失措:“嫣姐姐她自小長在定州, 府上又是當地有名的鏢頭富戶, 哪裏似你們說的這般不堪?”

余下幾人面面相覷, 皆在對方眼中瞧見了訝異與不屑。

商者素來為下等, 何況還是那粗鄙無知的鏢門。

縱然君嫣嫣出身皇室宗親,可從前一直長在這樣下作的門戶,必然舉止鄙陋,上不得台面。

李如蘭身為庶女,面上看著怯弱,心中卻煞是厭惡李如月,常常暗恨自己投生進了姨娘肚腹,連議親也低李如月一等。

她以往心高氣傲,不願與君錦玉這些金枝玉葉來往。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君錦玉非錦親王妃親女,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至泥濘中,在錦親王府也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人。

李如蘭心中情緒極其復雜,既有對君錦玉的同情憐憫,也有作壁上觀的嘲弄。

她難得生出點同病相憐之感,半真半假挽住她胳膊:“錦玉你也莫要再為旁人說話了,許久不曾見你,你怎的就瘦成了這個模樣?”

陡然被與她並不算太親厚的李如蘭挽住,君錦玉不禁蹙起了眉頭。

她雖與這些世家庶女面子上還算過得去,但私地下仍是不喜她們身上那股小家子氣,故而也甚少來往。

數月之前她還是京中眾星捧月的金枝玉葉,身邊不乏唯她馬首是瞻的摯友。如今樹倒猢猻散,連個丞相府的小小庶女,也能將心思算計到她頭上。

君錦玉心頭湧出一股悲憤之感,這股憤懣情緒,在留意到朝這裏漸漸靠近的謝嫣時,更是噴薄到了極致。

被一個處處遜於自己的鄉野丫頭,壓得翻不了身。

君錦玉暗暗咽下一口惡氣,近乎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嫣姐姐初回王府,我多番讓著她也是人之常情。”

李如蘭還欲開口,李如月卻頗為不悅地打量她一眼,她這個庶妹生性眼高於頂,心思卻十分縝密,她以往吃過幾次悶虧,也對李如蘭頗為不喜。

李如月的神色很是冷淡:“這裏有我照看便好,姨娘還需你照顧,如蘭你就先下去罷。”

幾個方才還在嘰嘰喳喳談論定州民風的少女,見狀也三三兩兩識趣散去,李如蘭絞著帕子,垂著脖頸不情不願離開了花廳。

李如月引著謝嫣尋個視野開闊的看台坐下,又命侍女端上茶點盡心招待。

她指著院落中央搭建的台子耐心解釋:“飛花令是京中時興的玩法,乃是將願意嘗試的姑娘分成兩隊,兩隊各自推舉一位姑娘上去抽簽,不論抽到什麽花,兩隊都需要挨個吟一句有關此兩種花的詩,若是哪隊裏頭的姑娘吟不下去,這位便就此除名。最後得勝的姑娘非但能接彩頭,還可在琴、棋、書、畫、騎射、書算中任選其一,要求另一隊當眾表演。”

這個玩法謝嫣還是頭一回聽說,盡管賽制上多有偏袒文臣之女,但也囊括騎射,武將世家向來以騎射為傲,就算輸了也不拘當眾展示技藝,如此安排反而還顯得有趣。

李如月笑道:“若是嫣嫣你不懼背詩,也能上去尋個開心。”

君錦玉雖然容貌不算京中翹楚,卻是在京中頗有名氣的才女。

她一手簪花小楷可謂是靈氣四溢,再加上出身高貴,又是錦親王君恪的胞妹,經她親手批注過的經史書冊,在讀書人中極得追捧。

甚至有的世家子也以得她一兩副手抄詩,為平生最風雅之事。

謝嫣能夠理解這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懷。君錦玉便是依靠這些贊譽,漸漸博得賢雅之名。

只是謝嫣自己向來把讀書習字當做空閑時的樂趣,若叫她當眾為彩頭去比拼,則會徹底攪了她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