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狐妖進化計劃(三十)

九歆之事足足鬧上半個月, 才漸漸在宮裏平息下來。

饒是注重儀態的夏貴妃, 亦對平白奪了帝王恩寵的九歆生出嫉恨。

她膝下只有文元一個女兒, 無論帝王大行後太子是否登基,她非太子生母, 也非皇帝嫡妻, 自然是坐不到太後那個位置上。唯有得了周帝歡心, 才能為文元覓下一樁好親事,夏貴妃晚年也好尋個妥帖的依靠。

如今君心都拴在一個風塵女身上, 冷落了她, 夏貴妃便有些坐不住, 左右法不責眾,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分攤到她頭上不見得還剩下多少, 於是不顧文元公主阻攔, 欲煽動宮中諸位嬪妃前去勸諫周帝。

然而領著一眾嬪妃浩浩蕩蕩行至帝王寢殿,夏貴妃拔了髻上璀璨奪目的發簪, 擠出幾滴淚正要跪下,卻被聽聞風聲疾趨出來的馬總管,生生截住手腕。

馬總管面上敷著一層厚重白粉,望著她的細長雙眼裏似是盛滿輕嘲, 鼻梢逸出聲輕哼, 掐著那把猶如指甲擦刮著玉盤的古怪嗓子,尖氣道:“今兒個是刮了什麽風,竟把一眾娘娘吹了來?”

夏貴妃自詡世家出身, 往日極瞧不起這些宮人,可馬總管雖只是個閹人,卻陪侍陛下多年,總有爭寵的妃嬪私下賄賂與他,這馬總管素來軟硬不吃,若陛下不喜,他就算收下妃嬪的供奉也不見得會美言幾句,久而久之便也無人再送了。

她壓下心中慌亂,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笑著厲喝道:“放肆!”

馬總管輕抖拂塵,收斂了滲人笑意,漠然道:“陛下與惠妃娘娘正在殿中把酒言歡,諸位娘娘乃是主子,若娘娘在殿前說笑掃了陛下興致,當然有法子重獲寵愛。奴才不過一介閹人,可擔不起看管不嚴的大罪……”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明擺著就是警告她們,如今惠妃正當寵,若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做些不合身份的舉止,必定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妃嬪之中漸漸起了騷動,幾個位分稍低的,當初也是被夏貴妃連哄帶嚇,然後腦子一熱跟過來的,如今既已明了一時沖動導致的後果,哪裏還敢造次,頃刻不顧夏貴妃臉色,尋個身子乏的借口遁走。

夏貴妃又氣又怕,瞧著馬總管那宛如刷了白漿的臉,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厭惡:“塗山氏那個賤人果然是好手段!連你也任她差遣……一個兩個,都是狗仗人勢的奴才!”

馬總管堆著假笑的臉一僵,丟下一句“娘娘慎言”,竟連安也不稟,自行退了下去。

夏貴妃本就跋扈刻薄,又喜玩弄心機,以往與她來往的都是些意欲尋求庇佑之人,供她差遣也只得忍了一口氣。

現今惠妃纏得陛下從不去別處,回回來了後宮,也只去她那裏歇息。

後宮是個慣會見風使舵的地方,夏貴妃留不住陛下,惠妃日夜承君雨露,有孕是早晚的事,那群往日裏一個勁巴結她的嬪妃,面上忌憚她手裏的協理六宮之權,暗中皆與惠妃通了氣。

宮中波瀾橫生,舞陽長公主也深知個中牽扯之深,她不願與惠妃這等有損皇家顏面的勾欄女來往,又不願去夏貴妃那裏受氣,便拘了陵陽留在府中,數月不肯入宮。

待拜訪東宮的大臣散了不少,賀雲辭的身子也痊愈大半,謝嫣便趁著這個時候,悄悄去看了他一回。

彼時快至中秋,蟲鳴婉轉的傍晚,晚霞漫天潑灑,帷幔縈旋廊柱裊裊低舞,繚繞著桂花香的宮殿,已有幾許涼意。

小黃門轉身入殿通稟,謝嫣立在殿前一方水池邊,撚下一根花枝放在鼻尖嗅了嗅,想起綠莘頗會釀花果酒,僅是這麽一大樹就能釀上好幾壇桂花酒,如今叫它白白在這裏凋零,倒有些可惜。

她兀自想得入迷,頭上是紛然爛漫的桂花,雙肩散開幾點零星花瓣,嘴角淺淺上翹,連笑容似乎都染上清淡雅致的桂花甜香。

身側傳來鹿皮靴踩過石子落葉的動靜,謝嫣余光瞥見那人齊整的淡色衣角,立刻收起笑做肅然狀:“龐大人。”

那人語帶笑意,清潤嗓音十分悅耳,慢條斯理開口:“少廉辦事不利,被我支去刑部審案,你要尋他,大約也要等到明日。”

有微風掀開來人的衣擺,面前淬雪般的身影仍是一如往昔的溫潤挺拔。賀雲辭目不轉睛凝視著她,眼中情愫綿延,有月光落入瞳孔,慢慢蓄成一片斑斕光影。

謝嫣怔了怔,上上下下端詳許久,直至確認賀雲辭此刻徹底無恙,慌忙沖到他身前,用力撞入他懷中:“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好起來的,一定能捱過這次……”

她動作實在太快,賀雲辭身形一緊,被她撞了個措手不及。

察覺自己沖動之下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的謝嫣,雙手已經以慘不忍睹的姿勢死死抱住賀雲辭的腰,她望著自己的手,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