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狐妖進化計劃(七)

“東宮的下人認不得綠莘, 可在你那輛馬車上伺候的車夫, 可是真真正正瞧見你命綠莘取出件石鼠皮鬥篷出來,眼皮子也未眨動一下, 就巴巴喚她快些送入雲辭車駕中。”

太後摸著她發髻上的瑪瑙紅寶穗子,嘴角裂開幾道慈祥笑紋,連眼底都似乎漾起絲絲縷縷的柔意:“小丫頭, 哀家可是一日一日看著你長大的, 你若真厭惡一個人, 怎會心軟暗中施予他多番便利?前幾日還吵著相中司星樓的駱國師,執意與雲辭退婚, 白日卻又言行不一, 偷偷將自個兒的衣服送與他抵擋風寒……你瞞得過旁人,卻瞞不住姑祖母, 不妨拉下面子與哀家說說,可是見了你那謫仙似的太子哥哥, 有意於他?”

謝嫣聞言耐著性子回憶,她與賀雲辭不期然於玄光山山腳下相遇之景。

腦海盡心盡力拼湊半天,她試圖循著腦中殘存印象, 勾勒出賀雲辭大致神貌, 只是記憶深處卻始終空白一片。

賀雲辭周身被車輿遮得嚴嚴實實,風吹簾動, 偶然有一抹杏黃色儲君朝服衣角,自簾底晃悠悠閃過。杏色覆眼而來,恰如雨過天青, 熠光乍泄。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謝嫣隱於山垣一側角落中,不見賀雲辭其人,獨獨聞得他清澈舒緩入骨的嗓音。

除卻那副驚艷至極的音色,他究竟生得如何,已令謝嫣無跡可尋。

從最初的萍水相逢,直至如今的情根深重,謝嫣輾轉於不同世界之間,早已記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時不知不覺溺入他的動容眼波中,終致自己無法自拔。

不同世界中邂逅的,亦是不同的男二。他們脾性神態各異,出身地位迥然不同,連昳麗眉目之上似乎也有著微不可察的變動。

一人千面,每一面均令謝嫣心神蕩漾,神魂顛倒。

五官輪廓長得好看也好,平庸也罷,只要他長長久久立在原地耐心等候,不曾動搖也不曾退卻,謝嫣就絕不會棄下他獨自離開。

留給他們的時光所剩無幾,除去這個世界不談,僅僅剩下一個任務能供她揮霍。

先前幾個世界,謝嫣尚有些閑情逸致,同他作個一兩回算是怡怡小情,然而任務已進行到眼下這種程度,謝嫣以往仗著任務世界繁多再如何毫無顧忌,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心中亦不免心慌意亂,患得患失。

迎上太後意味深長的目光,再念及賀雲辭整日悶在東宮內,足不出戶看似與世無爭的半死不活模樣,謝嫣肺腑之內莫名油然生出一股無名之火。

賀雲辭喜惡秉承其母趙皇後,他甫一出生便被周帝封做太子,加之獲悉他半妖身世,受神女詛咒多年,從未近過女色。

宮中皇子無數,及冠後就由專司房中術的教導姑姑,並幾個出身清白的宮女親自指引床笫之事。

賀雲辭依靠雜七雜八的藥吊著半條狐狸命,連下榻都需人攙扶,更不必再提這等身外之物。

雖說天家太子綿延子嗣,乃天經地義之事,但太後一則擔心,賀雲辭那副風一吹就能倒的身子骨,承不住此事,二來尋思梁子嫣乃是京中名門望族出身,怎能能讓一個宮女捷足先登白白占了儲君便宜,遂一直不曾開口差遣。

賀雲辭過了二十多年清心寡欲的日子,品性並非尋常狐狸那樣多情放.蕩,若非窺出與他同病相憐的九歌與他同出狐族,惺惺相惜,他哪裏會為女主光環所迷惑,一步步將真心和性命交付給一個並不值得施與的人。

九歌素愛惹是生非,她不敢將狐妖底細透露給駱知寒,吃定賀雲辭對她予取予求,次次招致什麽禍事,絲毫沒有半點愧疚和羞恥心,極力央求賀雲辭以命相助。

原世界真正虧欠九歌之人,滿打滿算也唯有一個擄走她的神女。

只因他是一只無法將苦痛宣之於口的狐妖,自古就與宮內這些忌憚妖物的凡人水火不容,便擱置與梁子嫣的婚事,任由九歌利用,終使自己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在謝嫣眼中,無論賀雲辭是妖還是人,既然他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也就不能將其與話折子裏那些天馬行空的妖物混為一談。

她的心眼一向很小,容不得心上人對別的姑娘捧出一顆真心,逼不了自己眼睜睜祝他們恩愛白頭。

論先來後到的道理,謝嫣先於九歌之前與他情意相許;論情意哪一個更深更淺,自然也是一看便知。

他不願步出東宮,與凡人有太多糾葛牽扯,那就不妨由她親自前去東宮叨擾。

因周帝的緣故,賀雲辭僅算得上是半妖,一半血脈仍屬凡人,往後未嘗不會尋出解決之法。只不過依照現今這個情形,謝嫣須得叫這只病歪歪的臭狐狸好生長一長記性。

他不願允諾周帝賜婚與初儀郡主往來,就是勉為其難對一個藥罐子霸王硬上弓,謝嫣也務必令他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