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狐妖進化計劃(五)

蔓朱面頰上仍殘留著幾道掌摑印記, 紅痕赫然浮於潔白臉側, 瞧上去確然有幾分觸目驚心。

她謹慎小心攙扶謝嫣走下床榻,又不辭勞苦伺候她梳頭整理儀容, 方拔下她發髻裏一根歪斜金釵,又滿目怨憤嘀嘀咕咕道:“在這守衛森嚴的玄光寺裏,做這個忌諱做那個也忌諱, 待得好沒意思。郡主您又不信佛, 我們幾個也不信, 做什麽要來這陰氣森森的地方受罪?上一回香便也罷了,還要行這一套繁冗禮節, 累得您抵不住疲憊, 居然在廂房裏睡了過去……”

謝嫣伸出手揉了揉脹痛額角,昏昏沉沉落座在銅鏡前。

鏡中美人杏眼桃腮, 霧鬢雲鬟,一彎眉黛格外悠遠清麗, 隔著模糊銅鏡放眼而望,猶如鑲嵌於江面上的縹緲遠山。

青山眉黛下恰到好處生著一雙迥然有神的善睞明目,眼尾略帶了點尚未徹底清醒的醺意, 盡管梁子嫣五官輪廓仍未長開, 並不及狐狸一族那樣天生嫵媚多情,卻別有一番甘醇明艷的滋味。

謝嫣望著鏡中眸光幽靜的姑娘, 若有所思吸了吸鼻子。

空中隱隱浮動一層稀疏到幾不可聞的寡淡香氣,若非謝嫣方才只顧著鉆研系統面板上的劇情介紹,一時放松警惕, 哪裏會吸入賀雲辭噴吐而出的迷香,即刻不省人事暈了過去。

受那股無名濃香的指引迷惑,她身為一抹浮遊無依、千萬年都不曾做過夢的魂魄,竟也不知因何機緣埋下了夢境因果。

謝嫣恍然低下頭去,脫離現實世界前撿到的那枚銘牌胸針,此刻仿佛依舊安安靜靜躺在掌心處。

黑底玫瑰暗紋銘牌上的鎏金字跡,落筆遒勁,收筆瀟灑豪放,一撇一捺皆如魚龍飛舞,揉碎會議室天花板水晶吊頂上,肆意流轉的清透流光,只一眼便令人恍惚又迷醉。

時隔這般久遠的年歲,謝嫣還依稀記得她那中途夭折未果的實習世界。

若她記性沒有出了紕漏,那個世界的原男二就恰好喚作“謝君儀”。

謝嫣順應劇情發展演進嫁入謝府,正值冰天雪地的深冬時節。

謝氏數百年來最為驚才絕艷的家主謝君儀,卻因身體之故,無力策馬迎娶,她方至本家的那一日,他的車駕已於前一日啟程,千裏迢迢送他遠去嶺南別莊休養。

謝氏本家裏侍奉的下人,規矩口風也都比謝府嚴苛,從不做這等背後議主毫無教養德行之事。

是故謝嫣對她這位劇情中的原男二夫君一無所知,不知他相貌如何,不知他身量幾尺,連他的喜惡也一問三不知。

世間怎會出現這種奇詭的巧合,“謝君儀”本不是常見人名,可她跨越時空局限,竟一連遇見了兩個。

再者每每向系統問起謝醫生時,007素來語焉不詳閃爍其詞,雖然看似好心替她解惑,實則從未正面回應過謝醫生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畢竟她不會傻到一味輕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心理醫生,竟能越矩佩戴那種高規制的胸針。

謝醫生與實習任務中的那個謝君儀,必然存在著某種割舍不了的淵源。為免系統從中作梗,這個任務一旦結束,謝嫣打算頃刻返回的總部當天,她定要拿著那枚銘牌尋謝醫生問個清清楚楚。

她思忖地尤為專注,幾根淩亂發絲不經意勾纏住金簪上的鏤空花紋,蔓朱拆下金簪時未曾留心,金簪裹著謝嫣發絲自發髻間剝離的那一瞬,發絲牽動頭皮,扯拉出一股難言痛意。

謝嫣陡然收回思緒,“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蔓朱擱下梳子忙不叠跪下請罪:“奴婢該死!”

宮中規矩比之宮外極其森嚴,奴婢間稍有些行差踏錯,即便不被主子絕情絕義拖出去打死,也要領幾頓責罰長長記性。

日日呼來喝去,使得本就煩躁困倦的謝嫣心中愈發煩悶。

謝嫣允她起身,在妝匣挑挑撿撿遞給蔓朱一支玉簪:“換一支罷。”

蔓朱眼疾手快利落接過,照著銅鏡比劃數次,才穩妥地將簪子簪入她發髻之中。

將睡得散亂開來的發髻,重新拾掇齊整,不出一刻鐘,就有太後身邊頗為得力的崔姑姑親自前來通稟,言說如今為時已晚,恐趕不上宮中宵禁,叮囑她務必要收拾好看了出去,儀仗稍後便會啟程回宮。

不消崔姑姑再厚著臉皮點撥幾句,謝嫣頓時就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太子賀雲辭的座駕亦在山腳下候著,且如今還未有先行離去的跡象。原世界中,太後就借此時機推了賀雲辭與梁子嫣一把。

在太後眼中,攛掇梁子嫣趁今日良機,與賀雲辭正正經經面見一回,也好替他們二人牽線搭橋,早日成全一對好事。

賀雲辭容貌氣度在京中享譽盛名已久,太後一向覺得,乃是她這個做祖母、做姑祖母的長輩平日太過大意,才導致兩個孩子彼此互不熟稔,過了這些年,仍疏遠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