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廠公從良政觀(十)(第2/2頁)

他眉宇浮出一縷焦色,沒好氣敲著桌案心不甘情不願應著:“嗯。”

這等沒眼色又不會伺候人的狗奴才,有客遠道而來,居然也不曉得奉個茶侍候,他昔日難道都是這樣教他們的!

李德保一動不動杵在幾丈開外之地,兩眼警惕又飽含嫌棄之意,直勾勾朝他這處望來。

姬贏被他一張粉面盯得渾身不自在,在正殿幹巴巴等了一個時辰,謊借尿遁由頭出去透氣。

重萃宮布置陳設,俱是他親力親為命工匠修築,無人比他更清楚宮中各處角落所在。

遙見李德保未跟出來,姬贏熟門熟路摸進一處幽僻灌木叢,他順著叢中小徑走過約摸一盞茶功夫,最後停在一堵朱色宮墻前。

姬贏攀住藤蘿枝椏,卷起朝服衣擺袖口,腳尖蹬著石頭撲身翻入內院。

過了六日,他仍舊未能穿得了慣繡鞋,腳踝被繁復朝服用力絆住,臉頰著地的那一瞬,姬贏面無表情抹去臉頰泥濘,捂著鈍痛胸口艱難起身。

細白掌心撫著波濤起伏的綿軟胸脯,姬贏低頭瞥著胸前鼓脹兩團忽而一怔。

心跳隔著幾層衣衫,清晰無比傳至手骨,姬贏感知掌下如同擂鼓的劇烈跳動,眼底不禁漆上一層霞色。

他一直將付靈嫣當做你死我活的勁敵看待,卻一時忽略,她原也只是個姑娘……

姬贏搖頭甩去腦中這點不合時宜的綺麗雜念,他松開捂住胸脯的手,嘲笑自己如今宿在個姑娘體內,心思竟然也變得這般婉約敏感,忒沒出息了些。

他行過數進長廊,最後翻入內殿。

內殿紗幔重重掩映,枝形宮燈上燃起數簇火苗,軟榻上躺臥一抹高大影子,一旁紫檀木書案上堆滿了畫筆丹青。

姬贏盛氣淩人俯視身前蓋著棉袍大氅,草草合衣睡在榻中的“男人”。

矜淡目光落在書案上那卷攤開的畫卷處,姬贏撇下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的謝嫣,轉而走至書案前賞鑒那幅墨跡未幹的畫。

他屋內空白畫軸無數,姬贏喜好丹青,卻不大會畫。承元帝逼著他學了十幾年,姬贏一直未能得其精髓,便就此擱置畫卷工筆。

畫卷臨摹的是他前些日子得來的古畫,山川靈動,圓月皎潔,山腰間有樵夫負柴遠眺山下奔騰江河,山下澎湃雲霧江河與山間愀然景致遙相作比,大有寓靜於心之深意。

卷軸下角留出一點空白,上頭以狼毫恣意提詩落款,姬贏僅一眼便認出那是付靈嫣的字跡。

他從前只是耳聞她才藝多隨鳳君,自小極精書畫。

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即便於此之上再有心得,也只比同齡姑娘略勝一籌而已,萬不能與精通此藝的大家相提並論。

然現今賞過她親手所著書卷畫軸,姬贏始知九皇女付靈嫣,確然是盛京名副其實的才女。

姬贏幼年深受族中長輩看管責打,爹娘望他一朝成為人中龍鳳,押著他不允他出門玩鬧,偶爾心中覺著委屈郁結,他便去藏書閣賞玩書畫解悶。

多年養下來,他也就比常人更喜好這些雅藝。

如果他不是姬贏,付靈嫣亦不是與他政見立場不合的承元帝嫡出皇女,興許他們尚有機緣以此推心置腹。

憑他多年經歷的磨難與輕視而談,這世間最不值錢的東西,於他而言,正是“如果”二字。

姬贏擺好畫卷,挨著床榻坐下,彎腰自花瓶裏抽出一根梅花花枝,他執起花枝,微傾花束,令花梢細細掃過她鼻尖。

“九殿下,你瞧瞧現下究竟是什麽時辰。”

頂著他面皮的姑娘,睡姿極其不壓,她抱著棉袍重重打了個噴嚏,腳板突然踹上他膝蓋。

姬贏如今這副女身雖然頗為健朗,可四肢纖細精致,終是難敵男子。

膝彎被她泄憤一踹,姬贏差點就此跪在地上。

他嘴角挽出個殘酷弧度,神情傲慢地從花瓶裏抽過另一根花枝。

姬贏作勢起身要去撓她腳心,她卻一個挺身陡然爬起。

兩個人額頭脆生生撞在一起,姬贏微帶潤氣的唇瓣險險擦過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