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畫師升職手劄(七)(第2/3頁)

她看上去比一眾秀女略微年長,勝在儀態端麗氣度不凡,五官秀麗雅致似由筆墨畫出,遠遠瞧著十分出眾。

“那個坐著的羅衣姑娘很合哀家眼緣,孫嬤嬤你替哀家查查她。”

孫嬤嬤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暗暗記住,屈身接了懿旨。

浮笙服侍謝嫣睡下,玉簟觸手即涼,謝嫣初初躺上去,涼意浸得渾身都舒爽涼快。

浮笙往香爐裏倒了月至香和艾草用來驅蚊,她替謝嫣打著團扇,團扇上沒有繡任何點綴,玉色扇面只舀了半握月光。

“驁公子已經回府,他狼狽不堪坐上馬車走的,一時半會不會再次入宮,殿下明日可以安安心心去葉大人那裏求學。”

謝嫣有些訝異:“他不是從畫院出來的怎會惹了一身狼狽”

浮笙笑嘻嘻鋪開紗被:“大約吃了葉大人的虧,回東福宮時全身都被丹青弄臟了,據說頭發裏也藏了根畫筆……”

浮笙描述的景象極其形象,謝嫣治登時腦補出來。

也不知葉之儀是用什麽法子對付張驁的,他勝券在握提鞕而去,夾著尾巴灰溜溜回來,最後更是不敢告知張太後自行回了府。

一到夏天,謝嫣的床氣就被熱氣治得服服帖帖。

宮裏許久未下過雨,夜裏悶熱,瑞獸香爐裏的驅蚊香點盡,總有蚊蟲繞著耳畔嗡嗡低飛,謝嫣第二日大早就睜開了雙眼。

外頭的天色已亮,天際吐出大片大片魚肚白,小廚房裏蒸了兩籠牛乳糖糕,謝嫣著浮笙去取了半籠放進食盒,準備捎帶給葉之儀嘗嘗。

張太後還在沉睡,謝嫣同守夜的宮女說了幾聲旋即前往畫院。

她出門出得早,抵至畫院的時辰亦早,畫院裏的畫師正忙著畫卯。

卯官瞥見謝嫣,恭恭敬敬放下手中卯簿,撩起衣擺對謝嫣問安道:“下官拜見長公主殿下,敢問殿下可是來尋葉大人的?”

謝嫣頷首免了他的禮,溫聲道:“老師可在畫院”

“在、在,葉大人方才去畫院後的汗棟樓裏查閱秀女畫冊,下官喚人領殿下去。”

謝嫣謝過他,卯官不敢怠慢,差遣九品隨侍帶她去汗棟樓。

汗棟樓建在畫院裏偏僻的西南角,通常很少人去去往那裏,裏面擱置的大多是摹本或者名貴畫冊,因此那裏的守衛十分森嚴。

除了灑掃宮女、畫院官員以及宮裏的貴人,其余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隨侍熟門熟路繞過幾個拐角和幾條狹長甬道,層疊的樓宇之中,一處單檐攢尖頂的樓閣漸漸出現在謝嫣眼中。

謝嫣仰面注視眼前高大巍峨的樓台,汗棟樓拔地而起,尖頂高聳入雲,同周遭一切矮小景致作比,有些格格不入。

隨侍拱手道:“這便是汗棟樓,前朝乃娘娘主子們觀天景的遊樂之地。因樓閣距離地面甚高,擺放畫冊很是便利安全,故而樓中布置一直未改。葉大人就在裏面,下官恭請殿下前往。”

汗棟樓裏原先最珍貴的幾幅畫冊,皆被顧棠拿去禦書房藏著,還剩下的許多珍品依舊藏在此處,身份低者不得入內。

隨侍在冗長的樓梯下候著,寬敞明亮是樓口處還窩了一團灰色影子。

齊安抱臂靠在木質樓角,白凈臉龐埋進寬松衣袍裏,側身睡得香甜。

浮笙欲叫醒他,葉大人性子隨和,平日對他約束不多,竟養出這種懶散的性子。

在主子跟前呼呼大睡已是失儀,倘若今日遇到的不是她們心善的殿下,而是西宮那些個妖魔鬼怪,指不定又要如何懲戒他。

多一個齊安,謝嫣與葉之儀的獨處就多一分克制。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不是謝嫣的夫君殷祇,不能與她朝夕相處。然而她在東福宮裏想他想得緊,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立即飛到他身側。

謝嫣阻止浮笙:“別吵著他,他伺候老師寸步不離,難得有空閑小憩片刻,還是許他睡一會兒罷。”

齊安囁嚅著嘴,眼睛抖了抖,換個姿勢重新入睡。

浮笙在樓下待命,謝嫣一個人上了樓梯。

穿過回形長廊,謝嫣就著隨侍的指引進到最裏的一扇門。

門扇兩側掛了一對驅邪用的門神畫像,緊閉的紅漆窗格門上還鑲嵌了一雙鎏金門環。

謝嫣生了捉弄他的心思,握住門環輕輕拉開隔扇,她解下足踝上的銀鈴,踮起腳尖躡手躡腳摸進門內。

門後的景色幽深儼然,數十個架子整齊密布,格子裏堆了數不勝數的畫冊孤本。

綠植後的雪白墻面還掛著大幅大幅飛天壁畫,壁畫上的神女足纏絲帶,眉眼慈善,在斑斕的星河下反抱琵琶,作九天攬月之舞。

謝嫣穿過大半的博古架,正要出聲叫葉之儀的名字,身前突然傳來一陣女子壓抑不住的抽泣。

“之儀哥哥,你是不是恨透蔓兒了?可是蔓兒也是被逼的,大哥生性紈絝又不爭氣,爹娘為他操碎了心,只能靠蔓兒的婚事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