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6頁)

他留了半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心中一個咯噔。

宣門司不過一個營,路家精兵盡出也不過百人,投在偌大的長安中不過是不起眼的石子,連著漣漪都蕩不起來,而路杳杳根本等不起。

白平洲不是和善的人,手中的棋子沒了利用的價值,一定會處理得幹幹凈凈。

“你們後悔嗎?”就在死寂中,路相低斂的眼尾慢慢擡起,徹底露出眸底的深光,他盯著下面的小輩,深色的眼眸含著窗邊落在手邊的光,明亮到近乎尖銳,好似含著一點帶雪的利刃,落在人身上,宛若剔骨削肉。

路遠道看向他,青白色的嘴唇動了動,最後緩緩閉上眼。

“因為你的心急,你搭上自己的妹妹,甚至還有未出生的小輩。”他看著自己面容慘淡的兒子,第一次露出失望之色,“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路遠道放在輪椅上的手不由發出細微的顫抖。

“一把刀若是刀尖朝向自己,注定是要兩敗俱傷的。”他絲毫沒有顧忌面前之人的心情,只是用著最犀利的刀鋒自上而下,一點點劈開他的皮肉,冷眼看著他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你拘泥於過往仇恨,而握刀之人是執著於利益的人。”

“只要他揮出第一刀,余下的事情便不由你控制。”

路遠道過於單薄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在發顫,明媚春光卻絲毫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半分生機,一如他黑暗的內心。

“你服下煥顏強行透支自己的性命,只是想看著事情走到這一步嗎?”路尋義像是一個冷淡而無情的人,冷眼看著站在崖邊搖搖欲墜的人,卻絲毫沒有同情,絲毫不讓人懷疑下一步就會直接把人逼下去。

“不是……”路遠道在鋪天而來的疼痛中尋回一點心神,捂著胸口低聲咳嗽幾聲,在擡眸,紅色血絲布滿眼底,“可我也做不到路相這樣,對著殺妻之人面無異色。”

他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你還不夠強大。”路尋義看著他,臉頰緊繃的弧度不知不覺松了下來,“你明明可以蟄伏三年除掉黎家,示弱三年收復各家勢力,那你為何不能同樣花三年除掉李家,再除掉白家,甚至是最後達到你最後的目標。”

路遠道失態地看著他。

“你知道?”一側的溫歸遠不由驚訝問道。

路尋義冷笑一聲:“若不是我,你怎麽平安被謝瑤救下,又怎麽會殺出重圍,最後乖乖順著我安排的路去了隴右道鄯州。”

“隴右道是我發家的地方,我送你去那邊是為了讓你頭腦冷靜一下,而不是讓你越發陷入魔怔。”他恨鐵不成鋼地面前之人,“若不是你莽撞暴露了自己,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和杳杳心有隔閡多年。”

路遠道喉嚨間湧出一點血腥味,嗆得他難道到近乎窒息,可他還是一點一點咽了下去,身體的鈍疼也讓他的腦子清醒極了。

“你都知道?”他慘然笑著。

“你母親確實慘死,你心中可以憤怒,那你為何要選擇自不量力,以卵擊石。”

“毫無殺傷力的反擊無異於自殺。”

路遠道失神地看著他,不由喃喃自語:“你真的喜歡她嗎?為什麽可以這麽平靜地看著她離開。”

路尋義堅定深沉的目光倏地渙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好似剛才一閃而過的波動不過是春日眼光一閃而過的漣漪。

“我不是你,我做不好為了權勢,為了你口中的理想和大同,甚至可以踩著發妻的骨血上位。”

路遠道捂著胸口喘著氣,隨後笑了笑,露出一點難過之色,“但我承認,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急躁,讓白家狗急跳墻。”

“我膝下三兒一女,唯獨女兒最像我。”路尋義看著他無奈地感嘆著,“她一直不放棄查找你的下落,甚至可以示弱,與我虛與委蛇,拿得起放得下,你看她在越州當機立斷封鎖越州,調遣清宴,你但凡有她的一點魄力和耐心,也不至於如此。”

路遠道低下頭,盯著蒼白的指尖。

一直沉默的溫歸遠擡眸看向門口,只看到順平神色匆匆地從拱門處急行而來。

“相爺,白家送來一份信。”

他遞上手中精致優美的信箋,與此同時還有一塊墨綠色的玉佩。

正是路杳杳整日掛在腰間的墨玉。

那邊路杳杳和綠腰被人帶到靜安堂,整個靜安堂一個尼姑的人影都沒有,侍衛們都身穿精幹短打,腳步輕盈地在庵堂中巡視著。

“路杳杳。”一個陰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路杳杳擡眸看去,只看到穿著灰暗樸素衣服的白月如,帶著扁平的帽子,站在遊廊處陰森森地看著她,一見她看過來的視線,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怪異笑容。

“這不是我們風光無限的太子妃嘛,怎麽落到我手裏了。”她瘦了許多,臉頰上只剩下一層皮肉,顴骨高高聳起,腳步輕浮地走過來,好似一架掛著皮肉的骷顱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