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從張家莊到首都,對於一個縣城都沒去過的農村婦女來說簡直無法想象。

張香蘭自己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沒有大隊開的證明,她沒法做火車,就順著鐵路一路向北,還好後來遇到熱心腸司機載了她一程。

如果有第二個選擇,張香蘭不會來。

如果不是到了絕路,也不會來。

自從那夜之後,周家珍隔山差五把傻子單獨叫到屋裏教那事,而傻子........漸漸的上了癮,晚上經常蠢蠢欲動。

雖然還是怕老鼠咬,但萬一哪天老鼠不在怎麽辦?

張香蘭不敢想,只要想到和傻子的那畫面,她恨不得一頭撞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周家珍開始狐疑,該教的都教了,兒子那方面很正常,為何一直不見進展?每次問,傻子的回答都一樣——老鼠,疼。

周家珍決定親自上陣指導。

張香蘭假裝同意,以身體不舒服暫時推遲,然後,趁家裏沒人時拿了點錢,連夜掏出張家村。

她想過找哥哥,可是哥哥自顧不暇,這家人肯定去那邊打聽,到時候只會連累他。

除了王向東,再沒有別人。

張香蘭本來存了一肚子話,可這會真見到人,忽然一下子全沒了。

她打量著一身嶄新衣服的王向東,平靜道:“王向東,怎麽走也不打個招呼?”

王向東燦燦一笑:“家裏催的急,香蘭,你還好嗎?”

“我不好。”張香蘭目光直視,“我來是想問問,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王向東只對視了不到三秒便心虛低下頭來。

學校門口人來人往,一個衣衫襤褸的農村婦女,讓熟悉的人看見不知道怎麽想。

王向東非常了解張香蘭,懦弱又善良。

“香蘭,我對不起你。”王向東看看左右無人注意,不輕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家裏說只要我敢和你在一起,就和我斷絕關系。你知道的,我在鄉下那麽多年一直沒能盡孝.........我,我也是沒辦法。香蘭,你狠狠罵我吧,再不行你就打,怎麽解氣怎麽來。”

張香蘭依舊平靜注視著他。

到了現在,要是還不明白這男人的真實想法,那她就是傻子。

張香蘭眼淚像被一層看不見的東西堵住,始終沒有流下來,那是她最後的尊嚴。

人有的時候不是不懂,而是不願相信,這一路千裏迢迢,風餐露宿,腳上的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一度以為會死在路上。

沒想到絕境之後,依舊是絕境。

張香蘭似低語似問:“那我該怎麽辦?”

“真的真的對不起,你和父母,我只能選一個。”王向東咬咬牙,他經驗豐富,這樣的事必須幹脆利索不能拖,“香蘭,你先回去吧,等我大學畢業工作,每個月給你寄五塊錢好不好?”

離兩人不過數米之外的柱子後,李隊長聽不下去了,啥玩意啊,剛想站出來,被顧晨伸手攔住。

“不急,再等下。”

修真,首在修心,顧晨想看看,沒有前世記憶的小師妹接下來會怎麽做。另外,好戲才剛演了一半,抓小師妹的人還沒來呢。

張香蘭沒有說發生了什麽,說了也沒用,她理理頭發,輕聲道:“理解。王向東,我不要你的錢,我接受分手,但我不想嫁給那個傻子,你能想想辦法幫我解決嗎?”

王向東面露為難之色。

以他父親的官職,自然也就一句話的事,但現在剛官復原職,處處如履薄冰。

京大的頂替名額是母親尋死覓活逼著父親動用關系,為此狠狠發了頓脾氣,指著他鼻子警告千萬低調,惹出事別怪不念父子之情。

這個時候提只會挨頓罵。

不等他找借口拒絕,兩個穿著中山裝的男子疾步走來,打量幾眼兩人,目光停留在張香蘭身上,用濃濃的青陽縣口音問道:“你是張香蘭嗎?”

張香蘭孤身來京,警惕性遠非以前可比,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往王向東身後跑:“王向東,有壞人。”

王向東愣了下,遲疑伸手攔住:“你們是誰?要幹什麽?”

兩人壓根不搭理他,一把推開他,撒腿就追,沒幾步前方又出來個人擋住。

這個年代的公安,很大一部分來自部隊或轉業,兩名青陽縣來的公安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的熟悉氣息,掏出工作證晃了晃,嚴厲道:“同志,我們是青陽縣的警察,正在辦案。”

只見那人也掏出了證件,不慌不忙晃了晃:“真巧,我也在辦案。”

那工作證,是黑色的,上面的大綱印比他們的來頭大多了。

另一邊,張香蘭拼命跑,可她太累了,數十天睡過一個安穩覺,沒吃過一頓飽飯,身體早已到了極限。

但她知道,如果被抓住,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然後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男子不知道從哪裏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