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勇氣

“從遺傳基因分析,他們是同卵雙胞胎。唯一的差別是根據安東的研究進行基因重組造成的。”

“那麽說德爾菲克有兩個兒子。”

“德爾菲克只有一個兒子,尼古拉。他一直和我們在一起。豆子是在鹿特丹大街上發現的孤兒。”

“僅僅因為他被綁架過,就連身份都沒有啦?”

“法律在這一點上規定得很清楚。受精卵是一種財產,不被看作生命。我知道這對信奉宗教的你來說是個敏感問題,但IF必須受法律的約束,不能——”

“IF不過是利用法律達到自身的目的而已。我知道你們正在進行一場戰爭。我知道有些事超出你們的權力範圍,但戰爭不可能永遠打下去。我只有一個請求:把相關信息獨立出來——和其他記錄分開存档。這樣戰爭結束時,才可以保住這些證據,事實才不會一直被隱藏在黑幕中。”

“當然會像這樣了。”

“不,並不一定像這樣。你知道一旦蟲族被打敗,IF就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了。IF要想繼續存在,只能試著打出維護國際和平的旗號。到那時,在國家主義的風暴中,聯盟政權將岌岌可危。而IF將分裂成許多小集團,每一個集團都會有自己的領袖。但願上帝保佑我們,讓所有這些小集團,這些武裝艦隊,不要用他們的武器來攻擊地表。”

“你花在讀《啟示錄》上的時間是不是太多了。”

“我可能不如你們學校中的孩子那麽有天賦,但我知道現在地球上的輿論傾向。在網絡上,一個名為德摩斯梯尼[1]的政客極力煽動西方世界的不滿情緒,說什麽官僚們在暗中大搞非法勾當,使新華沙條約組織大占上風。更可怕的宣傳來自莫斯科、巴格達、布宜諾斯艾利斯等地區。很少有像洛克[2]那樣理智的聲音。但是他們不過是在鼓唇弄舌,終會被人遺忘。對於將來肯定要發生的世界大戰,你和我一樣無能為力。但我一定要盡全力確保這些孩子不會在這場遊戲中被當成棋子。”

“要他們不成為別人手裏的棋子,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自己做棋手。”

“這些孩子是你一手訓練提拔的,你應該不至於害怕他們。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在棋盤上搏殺去吧。”

“卡蘿塔修女,我的工作是為人類與蟲族的決戰做準備。我一心只想著,怎麽才能把這些孩子培養成完美可靠的指揮官。我的眼睛就盯住這一點,看不到其他東西。”

“根本不用你去看。你只需留出一扇門給他們的家庭、他們的國家就行。他們自然會響應自己家庭和國家的召喚。”

“我現在沒時間思考這些事。”

“現在是你行使這一權力的唯一機會。”

“你高估了我。”

“你低估了自己。”

飛龍戰隊成立一個月後的一天早晨,亮燈才幾分鐘,維京就揮著一張小紙片進入宿舍。那張小紙片是戰鬥命令,他們要在七時對戰狡兔戰隊。早飯嘛,只好免了。

“我不希望有誰在戰鬥室裏吐得滿地都是。”維京說。

“至少得讓我們撒泡尿吧?”尼古拉問。

“最多撒十公升。”

大家都笑了,不過他們還是很緊張。作為一支新組建的只有少數老兵的戰隊,他們不敢奢望取勝,但他們也不想丟醜。他們努力使自己放松——有的沉默,有的喋喋不休,有的互相打趣,有的則板起臉來,還有一些閉著眼躺在鋪位上。

豆子觀察著他們。他試著回想波可團夥中的孩子是否也會這樣做。馬上他就意識到:不會的,他們太餓了,餓得喪失了羞恥感。只有吃飽的人才會害怕眼前這種事情。街頭那些欺軟怕硬的無賴倒和這幫孩子差不多,害怕出醜露乖。毫無疑問,那些無賴在排隊時做出的種種姿態就是這樣的。他們總想出風頭,他們明白周圍的眼睛在看著他們。他們既害怕打架,又盼望打架。

豆子拉出急凍服,但他忽然想上廁所。他趕緊滑到地板上,扯下掛鉤上的毛巾,在身上圍好。一瞬間,他腦子裏閃過自己爬進通風管道那個夜晚的情景,當時他的毛巾就扔在鋪位下面。他現在長高長大了一點,再也進不去那裏了。他仍然是戰鬥學校中最矮的孩子,他有點懷疑別人是否注意到他的成長,他自己清楚胳膊和腿都長了一截,伸手夠什麽東西時容易多了,不需要像原來那樣總是一蹦一跳的。在健身房的識別器上掃描掌紋,他現在只要稍一踮腳就能做到。

我已經變了,豆子想。身體當然是不用說的。另外,我的思維方式也變了。

尼古拉還躺在床上,用枕頭蓋著臉。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放松方法。

其他孩子忙著上廁所,喝水,唯有豆子一人覺得需要淋浴。有些隊員以前常常嘲笑他,問他水從那麽高淋下來,是否還是熱的,但現在這個玩笑過時了。豆子現在特別想站在蒸汽中,讓霧氣籠罩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不清,連鏡子都變得模模糊糊。在這種環境裏,豆子愛把自己想象成什麽人,他就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