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聲行者

明月漸漸向著西方的地平線落下,夜色越發厚重。

不知從哪裏來的浮雲漸漸聚攏,將天空遮住,漸漸的一顆星都不能看見,只在天的盡頭,有一輪淡淡的光華。

從冬木町往西,越過稀疏的農莊和大片的田野,是樹木豐茂的山林。

路燈自然不會延伸到這裏,甚至連公路也只遠遠地在山下畫上盡頭,黑夜中的山林遠離了城市的喧囂,顯得格外靜謐。

若是詩人在這裏,或許會大發幽思,懷古憶昔;若是畫家在這裏,或許會贊嘆這幽深的美景,決心將其永遠鐫刻在畫布上,流傳後世……但若是一個富有戰鬥經驗的人在這裏,卻必然會驚出一身冷汗。

這裏太靜了,靜得不正常!

雖然時至深秋,蟲鳴之聲大約已經都消失不見,但怎麽也應該有些夜行的鳥兒飛過天空,或者最起碼應該有山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

然而這裏什麽聲音都沒有,完全就是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仔細看去,這山上郁郁蔥蔥的樹木全都靜靜地聳立著,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晃動——可是山下的道路上,明明正在有夜風正無聲吹過。

這座山……仿佛完全靜止了似的。

一片寂靜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男子,身材普通,既不高也不矮,既不胖也不瘦,十分平常。他穿著黑色的緊身衣,單薄的衣服遮不住身體的線條,可以隱約看到那身不錯的肌肉。一個白色的面具戴在他的臉上,將整張臉完全遮住,而緊身衣上連著的帽子更是把頭發都一並包裹在裏面,看不出發型。

這人步子不急不慢,一步步朝著寂靜的山林走去,動作間沒有任何急切之意,仿佛只是散步一般,但每一步卻都能跨出好幾公尺,宛若大地在他腳下縮短了一般。

如果程鵬在這裏的話,必然能夠認出,這人用的也是縮地之法,但卻和他那追求高速、動作猛烈的縮地截然相反,飄逸出塵,沒有一絲人間煙火的氣息。

更加讓人驚訝的是,這人慢慢走來,一直走到山腳下,卻聽不到半點腳步聲。

黑衣人在山腳下停住,目光透過面具,看向前方的山林。

在一般人眼中平平無奇的寂靜山林,在他看來卻充滿了五顏六色的光芒,一層層一圈圈密密麻麻,簡直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果然是魔術陣地!”黑衣人開口了,聲音低沉渾厚,帶有一種莫名的磁性,讓人只需要聽到他的話音,就會覺得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忠厚之士,“和我猜的一樣啊……那個家夥……打算躲在這裏坐山觀虎鬥,等著大家精疲力竭了再跳出來打落水狗嗎?”

“想法不錯,可是很蠢。”

如此說著,他走過了道路的盡頭,踏上了山林。

一道道法術的光芒如同走馬燈般掃過,落在他的身上,然後仿佛這裏什麽都沒有一般,直接透了過去,毫無阻礙。

黑衣人在山林之中緩緩穿行,每一步都抵得上普通人狂奔好幾步。

法術的光芒不斷在周圍掠過,卻不能在他身上激起任何回響。他便如同一道無聲無息的黑色流水,慢慢地流淌著,直奔山林深處而去。

幾分鐘後,他來到了一座位於山坡上的寺廟前方。

石階一級一級向上排列,一直排出三四百級,盡頭是高聳的圍墻和緊閉的大門。

這裏的法術光芒更加緊密,層層疊疊化作半透明的光罩,將整個寺廟都籠罩在裏面。

黑衣人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不屑的冷笑。

然後,他便邁開步子,踏上了通往寺廟的石階。

他一路走過,身上泛起了黑色的波紋,仿佛空氣變成了流水,而他在水中稍稍溶化,留下了一圈圈墨色的痕跡。

然而不管是什麽樣子的防禦法術,只要被這墨色的痕跡碰到,便會暫時變色,失去原本的功能,讓他毫不費力地通過。

等他走遠之後,那墨色就像是少許墨水在大量清水之中一般很快溶散,各種顏色的防禦法術也就恢復了原本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只有那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拾階而上,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越過原本應該猶如銅墻鐵壁一般的防禦,來到了寺廟的大門前。

大門橫楣之上掛著“柳洞寺”的匾額,兩側是兩尊石雕,雕刻的是佛教的護法神。石像看起來已經有一些歷史,身上的顏色斑駁,還有許多破損,似乎十分普通。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它們的眼睛很不一般——那不是尋常的石頭,而是珍貴的寶石!

這些寶石大小已然十分驚人,光澤更是完美到了極點,若是拿到珠寶市場上去,或許一粒就足以換取名車豪宅。

然而在這裏,它們只是石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