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變了顏色的見瀧原市

整個世界都在燃燒，正如同整個世界都在墮落。看不清的火焰，不斷地在世界不同角度，不同地點燃燒起來，似乎在宣告著一個陷入沉睡之中的惡魔蘇醒一般。

只是……也許宣告的並不是一個惡魔，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一個變成了魔女的少女。

曉美焰！

“為什麽……呐……為什麽……？”

擡著頭，黑色的長發無風自動著，曉美焰問著天空，問著漸漸燃燒起來的星辰，問著目光之中的一片鮮紅。

沒有人回答曉美焰的回答，只有穿著黑色連衣裙的使魔們，一個接著一個從黑色的泥沼中浮現出身形，安靜地侍立在曉美焰的身旁，搖晃著自己脆弱而單薄的身軀。

她們有著藍色的眼睛，有著一張用紅色唇彩筆畫出的笑臉，更有著一張比紙片還要蒼白脆弱的臉。

這些使魔，緩慢地在曉美焰的身邊浮現，然後像是黃泉彼岸的花朵一樣輕輕地搖晃著，等待著，等待著真正魔女的蘇醒。

漸漸地，整個世界都開始便紅了起來。來自於黃泉彼岸的曼陀羅花，一朵又一朵地開放在了這小小的見瀧原市之中。

而另一邊，曉美焰的聲音卻更加柔軟脆弱了起來。她找不到答案，甚至沒有一個人出現在她的身旁，安慰她，寬慰她，開導她。仿佛整個世界都帶上了冰冷堅硬的面具，從開出的兩個黑幽幽的洞中，用一雙冰冷堅硬的目光靜靜地旁觀著，旁觀著少女哭泣的聲音，旁觀著少女的無助，旁觀著，然後微笑著，看著少女漸漸地崩潰。

這，也許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

曉美焰想著，想著，然後輕聲的，渴求地，哀求地，悲涼地繼續詢問著，詢問著無人的都市，詢問著自己孤獨的身影，詢問著……她能夠想到的一切。

“為什麽……我……會這樣……到底……什麽時候變成魔女的啊！”

曉美焰的聲音裏帶著哭泣的強調，整個城市卻似乎隨著她的話也開始哭泣了起來。只是眼淚的顏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晶瑩剔透的純白，而是火紅火紅的火焰，火焰開始不斷地在城市每一個地方燃燒了起來。

曉美焰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手……也被染成了一片鮮艷的紅色，不像是火焰的顏色，卻像是鮮血的顏色。她緩緩地擡起了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龐。

然後……

臉頰上開始變紅了起來，不是因為羞澀或是激動而變得粉紅的顏色，而是鮮血的顏色，與整個城市的顏色一脈相承，與自己手心裏面透出的顏色一脈相承。

整個世界，都已經變成了鮮血的紅色，連曉美焰自己都沒有例外。

只有那一雙烏黑而悲鳴的雙眸，依舊孤單地閃爍著孤單的黑色，等待著這似乎永遠都不會完結的噩夢，在曉美焰的四周延續著。

“到底……什麽時候變成魔女的啊！”

終於，忍耐不住心中的憤怒，曉美焰開始用力地呼喊了起來。劇烈的風，瞬間以曉美焰為圓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了開來，冰冷而嚴峻的風吹動著曉美焰黑色的長發，吹動著整個城市中的火焰，吹動著開滿了所有地面的曼陀羅花，就是沒有吹出一個答案來。

只有絕望，比黑夜還要深沉，比死亡還要孤寂的絕望，像是潮水一樣蔓延到了曉美焰的身邊，一點點地漫過她的腳踝，冷笑著親吻著曉美焰潔白飽滿的小腿肚，然後撫摸著少女平坦光滑的小腹，最後一點點漫過少女的鼻尖。

呼吸……都已經不能夠呼吸了……看……也什麽都看不到了……

只有絕望，獰笑著伴隨在曉美焰的身旁，將她美好的期望砸成了粉碎。

一個粉紅色的線紡出現在了曉美焰的頭頂，然後被人一腳踢走，然後再次滾回來，再次被踢走，再次滾回來。

曉美焰擡起頭，一言不發地看著本來不可能出現在天空之中的事物，卻感受著一種難以忘懷的心情。

人類在還是幼兒的時候，便會將玩具推離自己，感受著失去的恐懼，並且會由此產生快感，直到玩具再次滾動回來，然後在推出去。

人，便是在不斷地失去之中，體驗著難以言喻地快感。

曉美焰微笑著，她……已經沒有什麽東西還能夠失去了。所以她感到無比的快意，一種近似於自殘的血腥與痛楚，讓她舒緩了眉梢，放松了心情，停止了哭泣。

心情沒有平靜，卻因為悲痛而產生了一絲喜意。

踏著這縷微不足道的喜意，白色的丘比緩慢地向著曉美焰走了過來。整個世界都在這個白色的怪獸身後變形，直到他再次停下自己的腳步，站立在曉美焰的身前。